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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佳敏回以擁抱,柔聲道:「好,回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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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佳敏出院的那天,協會跟往常一樣弄了個歡慶儀式,畢竟每一次的成功都預示著實驗在往新的領域邁進。
張知年得知後非要做東請大家吃飯,那天鬧了很晚才回家。
不過張知年是滴酒未沾,甚至表示以後他都不會在沾酒了,他要給艾佳敏當司機。
一輩子的司機。
他在心裡默念道。
出院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坦白局。
在張知年的追問下,艾佳敏如實告訴張知年何時出現的抑鬱傾向。
艾佳敏曾以為自己經歷那麼多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什麼都能抗住。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父母一次又一次打電話過來,張口閉口就是談錢,卻從不過問自己一句「你累不累」「吃飯了嗎」「照顧好自己」時,艾佳敏也會情緒崩潰。
尤其在獨自趕項目的深夜,張知年還要在外應酬。
艾佳敏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甚至有一絲完美主義傾向,不少合作商都覺得她無所不能,總能寫出令人稱心的策劃,然而有一點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她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更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
她厭倦被家人當成一個切切實實的提款機,更厭倦一次次選擇妥協的自己,最終鑽了牛角尖,偏偏隱藏得又好,沒被張知年發覺。
等她再回味過來時,大腦已經不受控制,開始沒日沒夜的失眠,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要活著。
她有想過死亡,可每每回憶起張知年的面孔,又作罷了。
如果說父母只是無盡壓力的來源,那壓死她最後一根稻草的應該是張知年那句無厘頭的「離婚」。
十年了,十年時間,無論新鮮感,還是耐心,早該消怡殆盡了。
她果然是無趣的。
她早就說了自己不適合婚姻。
鑽入牛角尖的艾佳情緒每況愈下,她知道自己病了。
為了不讓張知年發現,也為了不讓自己變得神經質,她不得不靠藥物維持。
如果在這世界還有念頭,應該就是她曾答應過張知年,會陪他一起打理好公司。
「所以你那麼努力工作,是怕以後撐不住不能陪我是嗎?」
張知年在感情里或許稱不上聰明,可又不是真傻,經過艾佳敏這麼一說,稍微聯繫下前後原因便能得出結論。
艾佳敏沉默著,安安靜靜靠在張知年懷裡,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你怎麼敢啊。」張知年摟住艾佳敏的手不由得加緊,心臟如同被什物揪住一般生疼。
這幾天,他基本都在家辦公,無時無刻不把視線放在艾佳敏身上。
他從前錯過太多了,生怕自己再一不留神就將人弄丟了。
艾佳敏忙碌了這麼多年,經過這麼一遭,很多事也想明白了,謹遵醫囑給自己放了長假。
她去報了繪畫班,瑜伽班來豐富業餘生活,不再抗拒自己生病的事實,定期會去看心理醫生。
當然,張知年陪著她。
每次她從心理醫生的私人診所出來,看到張知年緊張地站在不遠處,時不時往門口方向探一下時,恍然間想到當初這人追自己的模樣。
男生提著早餐,緊張地站在宿舍樓下,見她出來還要藉口自己只是路過,順便多買了一份。
而後,遞過來給她,故作矜持。
艾佳敏沒戳破,直到持續半年後的某天,她問:「你每次都會從女生宿舍路過嗎?」
張知年:「對啊。」
「那以後每天再送我回來吧,可以嗎?」
張知年原本裝作瀟灑的表情一怔,反應過來後樂不可支地笑了。
「那最好不過。」他說。
而今張知年早已不再如從前那般稚嫩,為了顯得成熟,這人習慣了西裝革履,在外還特意戴著一副度數只有一百五十度的眼鏡。
儘管如此,這人在見到艾佳敏時那身儒雅的氣質說沒就沒。
張知年見她出來忙湊上前,將手裡的溫水遞給她,問東問西,絮絮叨叨個沒完。
艾佳敏無聲笑了笑。
「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像個老媽子?你也不看看你,咱們都不年輕了,今天風大,你就不能再多套件外套嗎。」
心疼歸心疼,該批評還是得批評。
艾佳敏面露無奈:「是,張總,我錯了。」
「知錯就行,下次別再犯了。」
「好。」
「走,晚上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新學的螞蟻上樹,你喜歡嗎?」
「喜歡。」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們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兩人在漫長的時光里磨礪出獨屬於他們的故事。
初心難能可貴,找回初心更為可貴。
承諾既已期許,餘生便再無毀諾的道理。
第28章 艾佳敏的獨白
遇見先生之前,我是萬般不敢想像自己有天會有家庭。
許是從小看慣了家庭的瑣碎,或者並未感受過擁有家庭的好處,不要也罷。
行走在這世間,時常會感覺自己與旁人脫軌,不懂得如何討父母歡心,連要些零碎錢都覺得彆扭,甚至難以啟齒。
我不懂旁人如何與父母相處,自有記憶以來,我便常年和他們分隔兩地。
年幼常輾轉於旁人家,受過太多的冷眼,等再回到自己家中時,只覺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