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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瑞從床上爬起,隨手套了件羽絨服出了門,孤零零地站在小院子裡望著路口,卻只能看到細雪融化後積澱著污水的道子,髒亂不堪。
唐瑞出了院子,轉身往王奶奶家走了幾步,什麼也沒看到,除了一把落了鎖的破門,仿佛一推就能打開。
方之淮到的時候,只見唐瑞低著頭,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巴巴地盯著遠處的門,猶如被人遺棄了般,背影清瘦,好不可憐。
「唐瑞。」方之淮往前走了幾步,路上的污水濺髒了方之淮昂貴的皮鞋,惹得他眉頭不由得輕皺,輕喊了聲。
唐瑞本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他轉身便看到方之淮站在不遠處,手裡提著熱豆漿和茶葉蛋。
「你、你怎麼來了?」唐瑞快速走到方之淮眼前,說不出是詫異更多,還是驚喜更多。
「吃早餐吧。」方之淮說著,將手裡的早餐遞給唐瑞,「進屋說。」
唐瑞茫然地點了點頭:「好。」
方之淮先唐瑞一步進的屋,撲面而來的草藥味過濃,令他有些不適。
他打量了下屋內,陳設過於簡單,仿佛幾眼就能看完。
唐瑞總覺得方之淮這樣的人在這種環境格格不入。
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請坐。」
隨後給方之淮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象徵性招待了下。
無論如何,方之淮都算是他孑然一身後接待的第一位客人,哪怕明知道對方這樣階層的人大抵是喝不慣普通的水,估計只有咖啡才配得上他。
方之淮瞥了眼放在櫃檯的骨灰盒,示意道:「你有想好怎麼安頓嗎?」
唐瑞點點頭:「等明天我想回一趟滁州,帶奶奶回家。奶奶生前就一直在念叨,想回滁州看看,卻苦於沒機會。」
當初爺爺的喪事是奶奶一手操辦的,也在滁州。
等他把奶奶帶回去,爺爺就不孤單了。
唐瑞心想。
「行,那明天我送你回去吧。」方之淮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唐瑞婉拒道。
方之淮於他不過一位陌生人,卻已經為自己做了太多的事,這人情唐瑞根本不知如何還,怎能再麻煩人家。
方之淮知道唐瑞自尊心強,乾脆道:「你奶奶臨走前把你交給我了,我認為在你畢業前我有權對你負責。」
唐瑞搖搖頭:「方教授,你與我非親非故,沒必要幫我這麼多,我自己也可以。」
「可以住這裡嗎?」方之淮挑了挑眉,說得話十分打擊人:「我來的時候,門口的挖掘機似乎快開進來了。」
唐瑞:「……」
唐瑞沒想到政府今天效率這麼快,這是生怕王奶奶反悔想趕緊拆了嗎?
「走吧,我家大,也不差你一個人,你要實在過不去可以幫忙交水電。」
唐瑞垂眸,藏在羽絨袖口的指尖不自在地蜷起又鬆開。
他不明白方之淮這麼幫自己是圖什麼。
「為什麼?」唐瑞咬咬唇,目不轉睛地盯著方之淮,想求個答案。
他並不認為方之淮這人會這麼好心,畢竟在之前還故意嚇唬過他。
「你可以當做……」方之淮目光從唐瑞身上挪開,不經意落在不遠處空蕩的床上,「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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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娃子:一般形容調皮搗蛋不爭氣的孩子。(方言)
第11章 瑞雪與糖糕11
唐瑞跟著方之淮回家了,找到了臨時居住地,至少面對一眾前來勸說要他搬走的大人們不再那般窘迫。
唐瑞行李並不多,家電器具這些方之淮家裡也不缺,只帶著極少的衣服和一些泛黃的舊照,以及小院台子上還活著的兩盆弔蘭跟著方之淮走了。
方之淮在門口不驕不躁地等著。
唐瑞在屋內收拾完行李後才慢吞吞地出來。
方之淮上前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行李,說道:「走吧。」
唐瑞將院裡兩盆弔蘭抱在懷裡,轉過身眷念地望著眼前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一時間五味雜陳。
關於他前十八年的記憶都在這個地方,唐瑞不知道下次再來是否還能準確地找到家的位置。
說起來唐瑞自己都覺得有些矯情,不過方之淮應該是個好人,他站在一旁並未表現出半分的不耐煩,甚至格外耐心,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和過去道別。
「嗯。」
最終,唐瑞狠了狠心扭頭跟上了方之淮的步伐。
那條走了十八年的水泥路,唐瑞從前只覺得它太長了,尤其每次從學校回來恨不得三兩步就能飛奔至家中,從未有哪一刻能像如今這般奢望過這條路能夠再長一些。
出了路口剛坐上車,人還沒走,在一旁等候多時的挖掘機已經急不可耐地開了進去。
唐瑞坐在副駕,透過後視鏡清晰地看到破舊的老居民房頃刻間坍塌,那些陳年記憶在這一刻仿佛也被埋葬在這片殘破的土地之下。
方之淮緩緩地啟動發動機駛入車流之中,唐瑞垂著頭將臉埋在椅縫與玻璃窗之間,默默紅了眼。
「在車裡等我一下。」車行駛到一半停在路邊,方之淮突然說。
唐瑞以為方之淮有要事要辦,點點頭:「好。」
約莫幾分鐘後,方之淮回來了,手裡提著一袋子糖糕遞給唐瑞,揚了揚下巴。
「給你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