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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還沒看見過這時候的夜晚呢。她把這歸咎於他喜歡在這時候折騰她。
擦地、倒水、熱菜……「這不是一個媳婦該做的嗎?」她哥哥煩躁地揮手,「你這都做不好,怪誰?」
不是,不是的,你看看啊!
她哭喊著脫衣服,露出渾身青紫的瘢痕,乞憐地嚎啕——向他那如父的長兄。可她沒看見哥哥鐵扇一樣的巴掌招呼在那人臉上,倒是一把薅起她的胳膊,扯著她往外搡:「大過年的你不晦氣?不嫌丟人!」
微光下玻璃上布滿了塵埃,好像有一個污穢的影子躲在暗處,野狗一樣亮出渾濁的眼睛。
她打了個冷顫。身後的腳步聲緊追不捨,冰涼的皮帶扣令人心驚。
窗戶被夜風猛地吹開,嘈雜的鳴笛和鼎沸的市聲一股腦撲入,像那個人喝醉了酒站立不穩的身形。餓虎撲食似的,要來啃食她搖搖欲墜的靈魂。
那天從哥哥家回來,走夜路被歹徒強暴的是她,受傷害的是她。怎麼到他這裡,自己到成了罪魁禍首?
肋骨被打斷了,她痛到喘不上氣,趴在地板上。心早就碎了,和那個恐懼的雪夜裡,壓在身上陌生的腰帶一樣冰冷。
「他是魔鬼,那我也要下地獄,跟他同歸於盡。」她攥著拳頭,牙都咬碎。朋友驚叫連連,連忙攥住她的手。
柔弱成柳絲的女子發起磐石一樣的毒誓,真叫人害怕。
「你不要下地獄,人間有路的,你不要怕,我幫你。」律師溫柔地勸說她。
也許因為他太會偽裝,又也許沒人放在心上。她還是沒等到人來渡她,渡她去平安喜樂的新年。
忽然由遠及近,警鈴大作。她回過神來。把手邊沾血的尖刀插回小豬花瓶。
掂起腳尖,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像當年學芭蕾舞的小女孩。
地上的死魚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看她邁過滿地瓷片、碎玻璃杯、裂成兩半的案板,還有一個躺在地上,胸口汩汩流血的男人。
也許還有更好的方法來保全自己……她苦笑一聲。
可是我等不到那天了。
她低頭看印著玫瑰的地墊。原本驕矜的花朵早被踩上了腳印,沾滿了灰黃的塵埃和泥土。
關了燈,她抬腳邁出去,那片自欺欺人的銅牆鐵壁終於一瞬間傾頹崩塌。
走廊里漆黑一片,她聽見有人上來,腳步聲錯亂。聲控燈一層一層亮起,等待一個投案自首的人。
(全文完)
第42章 山中原無雨
一、
「……我們可以看到,某知名網絡平台藝術類短視頻的累計播放量,從2019年7月份的六千億次,猛增至2020年底的二萬億次,不知道正在收聽的您是不是也為這數據做出了貢獻……——嘟——嘟——」
「餵?」我單手扶著方向盤,點開車載藍牙,「二姑?我快到了。再有半個點吧。」
「好!你來了咱們就開飯!」二姑熱情的聲音把車廂都灌滿了,「你弟快放學了,葛家大勇也來了。」
「哎呀二姑啊,」我無奈地笑笑,「我就回來錄個視頻,你這整得跟過年似的。」
「拿盆都裝不住你那大臉。」二姑在電話那邊好像在燒水,「人家大勇過來找你姑父喝酒,正趕上捎你一碗飯。——你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車窗半開著,只聽見風呼呼兜過來的聲音。
現在已經六月中旬,東北的樹被風吹綠,今年水大,葉子肥亮地在陽光下閃。我之前去過杭州,楊柳依依,真覺得風和樹是一體的,一樣的溫柔。這兒就不一樣,風是集合哨,樹像子弟兵。
這次來二姑家是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慶祝建黨一百年,法院讓我們科搞個視頻,錄一下基層群眾對司法的寄語之類的,剪輯一下送到市里參賽。
正好二姑這邊鎮上有個抗美援朝的老英雄,科長派我去採訪一下,順便給我放個小假,就當是獎勵我一年以來的天天加班。
去我二姑家要走新修的小道,大路這麼多年被大貨車軋出一堆大坑,開過去還不得給我顛吐了。
到了路口我打個左轉,上了水泥橋。這橋也是新修的,有點窄,下了雪再開要危險。橋下面是一條河,前幾天剛下了大雨,水嘩啦啦流得挺急。
我剛把車停進二姑的車庫,一關車門就感覺腰上撞了個熱東西。
「哥!!你來啦!給我帶啥了啊?」一回頭,二姑家我弟弟——小凡拽著就我往屋裡走。
「給你帶了一本《小題狂練》。」我笑著說,給孩子氣得直翻白眼。
正鬧著,大勇叼根牙籤出來了。「再不來你就等著啃骨頭吧。」他穿個條紋T恤,胳膊上露個虎頭,「小牧瘦了啊,法院挺忙吧。」
我胡嚕胡嚕頭髮,攬著他快步走進屋。「忙,天天一堆材料——你那公司不也挺好?」
「我那叫啥公司,就是個工作室。我跟你嫂子尋思今年再請個攝影的。」
大勇拉著我,坐到桌前。桌子上滿滿登登,紅的綠的熱的涼的。「媽!我哥來了,你快出來吃飯吧。」小凡擰著身子進臥室,不一會兒叨登出來一個三腳架,支在門口,站在那裡鼓搗。
「這啥意思。」我有點疑惑了。
「他從網上看的,說有人錄一家子吃飯的視頻,挺火的,他也要搞。都錄一個多月了,天天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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