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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過一個夢,我夢見我和汝寧一起在海邊有個小房子,我們兩個就生活在那裡。
我不知道汝寧的想法,可我, 我只想過一個正常的生活,和沒有任何變形的汝寧一起,我不想做塵世間的螻蟻,我想要閒雲野鶴的從容白頭。
不過,即便我邀請汝寧來我的租房,她也從不留下住宿。不論我如何挽留。
我曾告訴她,我會努力工作買房,買一輛車,帶她去世界各地玩。她卻笑了笑,沉吟半晌,給了我精準的預算和估量,勸告我四十歲之前租房住也沒關係的。
她總是善解人意,我想,戀人之間的知根知底啊,就是所謂的人心心相印吧。
那天晚上,她來到我的租房,我有一個文件要交,急匆匆趕稿子。
她晚餐小酌了幾杯,也許不勝酒力,昏昏沉沉,躺在沙發上。
那天我心神不寧,像是知道很快會發生什麼。
本來她該回家,但外面下雨,我準備忙完了送她。可是等我忙完,都凌晨一點了。
汝寧早睡熟了。我站起身,俯腰抱起汝寧,想把她放到床上。我想,我一會兒睡沙發好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手托著她後背的一瞬間,我察覺到了什麼。
汝寧的身體是硬的。
我定睛看去,汝寧原本可愛的臉龐,變得線條僵硬。
我顫抖的手摸到了原本被長發蓋住的脖頸,是一個微型電池。
我明白了。
李汝寧,是一個機器人。
晚上,她會回家充電。白天,四肢和面容會自動軟質化,與真人無異。
我明白了,李汝寧為什麼能對我心知肚明,她的大數據引擎可以調動一切雲數據,對我從頭到腳了如指掌;而我遇見她,又為什麼不會有色塊反應,因為機器人,本就沒有感情!
她身上沒有變形,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變異。
一瞬間,紅、綠、黑、紫,四方八面,傾城波墨的色彩又鋪天蓋地又如洪水一般襲來!我頭痛欲裂,心如刀絞,頹倒在沙發上。
讓我心碎的過去倒像一齣喜劇,嘲笑著誰的愚蠢,誰的無情?
第24章 舊日美杜莎(一)
1.
傑拉德開著吉普車行駛在沙漠中央。
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一條公路。筆直地從遠處延伸過來,再無限地拓展出去。
眼前道路接天無盡,人們很容易就以為這條大路是世界中心。然而兩邊風景的單一變換,又像是壓抑的宇宙邊緣。
沙漠裡只有兩種動物:闊耳狐與老鷹。仙人掌有一幢樓房那麼高,它們在其中追逐,後視鏡中看得見騰起的沙土。
傑拉德伸手摸煙。儲物盒空無一物,他掃了一眼,在路邊停下了車。
他需要在仙人掌店裡買點東西。
像這樣的人,被稱為「Derelict」——流民。
流放他的是他自己。選擇出發就不能停下來,沿著這條大路,一直向前。
他們中有的人累了就在路邊停下,在仙人掌底部挖個洞開店,成為所謂的「先知」。
沿著大路走去,有人需要自由,需要流浪,而先知們已經成家立業。
每一個人從他們這裡經過,先知們都會揮手致意。不是期待重逢,而是為了告別。因為大多數人都沒有歸途,只有他們靜止於原地,需要客人的夢,帶來遙遠涼風。
傑拉德掀開帘子。白色骨架上物品稀疏,像一排脫落的牙。
選好香菸,傑拉德轉過身。
一位先知坐在水晶球前:「孩子,留下一個夢吧。」
傑拉德把手伸過去,閉上眼睛。感受球體從硬到軟,水母一般包裹順著胳膊包裹他全身。
等到精神清醒,水晶球里便凝聚著一條氣霧狀的魚。
那是傑拉德的夢。
先知面無表情,沉默片刻雙手合十:
「我看見一雙美麗的眼睛、鱗片、電影院。破舊的汽車裡噴射出熊熊火焰。你不該將愛情當作喜劇。對親密的恐懼就是對愛的恐懼,你一直在抵抗它,但這是生命的根本。」
傑拉德毫不在意地叼起煙:「喂,我會遇到美杜莎嗎?」
先知抬頭看他:「我想,你會的。」
傑拉德笑了。他笑起來仍有年輕的氣息,但菸草味使人滄桑:
「上一個先知說,我將一無所獲。」
先知輕輕一笑:「也許我錯了。」
目送傑拉德離開,先知望著球中游弋的魚:
「但是,也許正是從這一刻開始,你才會遇到她。」
第25章 舊日美杜莎(二)
2.
傑拉德上車前,拉開了副駕駛。轉身啟動車子,他回頭看。
一個瘦小的女孩子瑟縮地站在副駕駛旁邊。
他一抬手:「上車吧,你不是一直在跟著我嗎?」
小女孩伸手摸。試探著碰到車的骨架後,她靦腆地坐了進來:「原來您知道……」
傑拉德歪著頭打量一會兒:「你是盲人?」
小女孩一扶墨鏡:「是的,先生。我叫珠兒。」
「我不是什麼先生。我叫傑拉德。」他問,「你為什麼躲在仙人掌後面?」
珠兒伸開手,她掌心是兩個仙人掌果實:「因為我餓,而且沒有夢可以交換東西。」
「你要去哪裡?」
「石頭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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