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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辰扶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上次給你介紹醫院裡的小張,你怎麼把人家拉黑了?!」
「……」
易星辰在腦子裡努力地回想起這個人。
小張是夏雨萍之前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是個男生。
她疲於應對母親的電話騷擾,索性加了對方的微信,可沒想到那男的竟然是個神經病,便直接拉黑了。
易星辰無語地輕嗤一聲,「他開口第一句就問我有多少存款,我不拉黑他,難道還要留著過年嗎?」
聞言,夏雨萍更加來勁,「人家小張條件這麼好,能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你都三十了還挑什麼挑?!難不成還想找個女的來氣我?!」
「……」
實在無語。
易星辰冷笑一聲,直接掐了電話。
如今再聽到母親蠻不講理的怒吼,易星辰的心裡已經掀不起絲毫波瀾。
成年人的生活已實屬不易,她只想在工作之餘擁有屬於自己片刻的寧靜,不想再被任何聲音打擾。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她和母親之間的這場拉鋸戰好像永遠沒有盡頭,時不時就會爆發一次。
不知母親是真的希望她能夠幸福,還是擔心十七歲那年發生的事會再度重演。
或許是因為害怕承認自己的女兒是個同性戀,所以才不遺餘力地給易星辰安排相親,逼她結婚,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一切。
這種情況在易星辰的父親去世之後,變得更加明顯。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易星辰的性格也越發簡單,喜歡安靜獨處。她不想去了解別人,更不想被人了解,遇到不喜歡的人和事,有時連話也不想說。
……
驀地瞥見窗外的梧桐樹,易星辰忽然發覺。
人跟梧桐其實是一樣的,心空了還能勉強立著,旁人以為下一個春天它就能發芽。
但其實,它早在那個冬天就已經死了。
人這輩子,或許就只有一個人是能讓我們喜歡到極致,喜歡到歇斯底里,喜歡到可以放下一切的。
經過了這個人,即便以後能再愛上誰,這個人也會像骨刺一般,深嵌在骨頭縫裡,不能想,不能動。
她原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沒想到,時間反而給她上了最狠的一課。
她時常問自己,如果當初選擇堅持,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事實證明,無論當時有多麼地奮不顧身,在大人的眼裡那依舊是年少無知的行為。
因為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童話,只有現實。
那時候,她和穆原野不過才十六七歲,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她並不知道。
只知道那個時候,她跟穆原野都太過於渺小和脆弱,大人們要將她們分開,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直到她終於長大,長成為人們口中所說的大人時,易星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奮不顧身時常與年少無知這個詞一併出現,它出現在一個人的回憶里,或是出現在社會的譴責中,但也許從一開始,年少無知就不能完全算作是貶義。
至少在她看來,年少無知並不是衝動且不計後果的代名詞,它更像是許多人錯過以後的滄海桑田,與求而不得。
……
「叮叮——」
微信鈴聲響起,易星辰在沉思中回過神。
點亮屏幕。
一條新增好友的信息彈了出來,對方微信名叫Eternal,頭像是一個看上去約摸三四歲的小男孩。
易星辰估計是哪位學生的家長,便接受了好友請求:【您好,請問您是?】
她等了一會兒那邊也沒回復。
按熄屏幕,易星辰將手機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接水。
「叮叮——」
鈴聲再次響起,她緩步走到沙發前坐下,點開信息——
Eternal:【雲城音樂學院】
Eternal:【你的負責人】
易星辰記得王婧之前跟她提過這件事,心中瞭然。
她放下手中的水杯,敲了敲鍵盤迴道:【請問您貴姓?】,後面還跟了個微笑的表情。
Eternal:【穆】
易星辰動作一滯。
姓穆的人本就不多,雖然她知道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可再度看到這個熟悉的姓氏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穆原野。
易星辰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默了三秒,理智重新占領了思想高地,她暗暗自嘲。
不過是一個同姓的人罷了,犯不著勾起那段兵不刃血的回憶,更何況,這人與穆原野拔竿子也打不著什麼關係。
沒等她詢問報到時間,那邊又發來了消息——
Eternal:【明早8:30綜合樓A03】
Eternal:【我不喜歡遲到的人】
易星辰冷哼一聲,本想回復好的,卻偏偏回了個【哦】。
消息發送成功。
她將手機往邊上一扔,語氣中滿是無語,「拽什麼拽,沒禮貌。」
……
安排完手頭的工作,收拾好複雜情緒,易星辰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緩步走到落地窗前,注視著窗外。
道路兩旁掛滿了色彩艷麗的霓虹燈帶,成行的樹枝上綁著大大小小的中國結和紅燈籠。
望著眼前這番喜慶的景色,心情倒也沒那麼鬱悶了,易星辰垂下眼眸,睫毛簌簌,專注地凝視著手裡的相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