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窗外最後一縷太陽光消失。
「原發疾病暫時沒有,但時間長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目前是頭暈咳嗽呼吸困難對吧。」
莫驚年嗯了一聲。
「以後難說,心力衰竭,肺動脈高壓都是有可能的,嚴重的是心源性猝死。慢性病不能不重視啊。」
莫驚年點頭,嗯。
醫生將手上的單子遞給了黎此。
「近期先服用一些改善血液循環的藥,那麼首先是你自己要調整作息避免過度勞累,飲食方面注意控鹽,定期回來檢查。」
下面兩人點頭。
「行吧,自己注意,心臟只有一個,命只有一條。想清楚啊,這麼年輕一小姑娘是吧。」
醫生說完這話便轉身離開。
莫驚年其實不願看到黎此這樣的表情,儘管對方可能沒那個意思,但她略皺著眉頭望向她時,她會誤以為自己真的很可憐。
莫驚年不需要同情的。
特別是來自黎此的同情。
所以她再度下逐客令:「你不用上班嗎?」
晚上八點,黎此的上班時間。
「我可以不去。」
「我要睡了。」
黎此是一聲意味不明的:「你睡吧。」
是越界了,對吧。
莫驚年:「黎此,除非你不止想做朋友。」
到這裡就好,再進一步都不行。莫驚年決絕到不行。
黎此眨了眨眼,再之後站起身來,她輕聲說:「好,你睡吧。」
沒開燈,黎此摸著黑越過病床,她要出去。
在握上門把手的時候,莫驚年忽而落下一句話。
「你可不可以不要——」她說:「對我太好了。」
很久,這句話太輕,在消毒水味的空氣中早就散去,門,卻遲遲沒有打開。
黎此轉身,三兩步又到病床邊。
莫驚年平躺著,輕闔著雙眼,睫羽輕扇。
然後她聽見黎此說:「我還欠你一樣東西。」
還欠什麼呢?
是什麼呢……
第10章 十八
距高考還有兩個月。
見一面吧A3調酒桌出現了一個穿校服的女生,戴黑色頭戴式耳機,扎一束短馬尾,面容秀氣清麗,在桌面上攤開一本練習冊在奮筆疾書。
那會兒黎此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之後做了一整年的無業游民。因為臨近畢業的時候她周圍的同學都出去實習找工作,可她坐在宿舍什麼事情都不干就月入大幾萬,那她為什麼還要出去受氣找罪受呢?
某天她在家附近常來的酒吧喝酒,酒吧女老闆見她面熟上來搭訕。
調酒桌前,鍾應顏端了杯酒坐她隔壁:「情傷?」
「沒有。」
一個人,隔三差五,來者皆拒,微醺。
看起來的確很有故事。
但可惜,黎此再回:「純無聊。」
鍾應顏低頭抿了口酒,笑——這傢伙,不是個好聊天的主。
一時無話,樂隊老賈到這附近晃悠,要了杯酒,靠近過來。
「嗨,美女。」
黎此回頭瞥了一眼,用眼神說了個滾。
鍾應顏覺著有趣,揚了揚手朝裡面調酒師打了個響指,又抬了抬眉,指尖隔空點了點黎此。
「不用管他,他就那樣。」
調酒師端上一杯教父。
冰杯泛起一層薄薄的霧如紗,亮色橙皮浮在酒面上,琥珀色液體中沉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冰。
鍾應顏一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另一隻手將酒望旁邊一推。
「要不要考慮,來我這,調酒玩兒,條件你開。」
老賈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他想起來老闆上一次「條件你開」的對象,是唐玦。
黎此喝了口酒,「你們這裡的調酒師都是大街上隨便拉來的?」
鍾應顏搖了搖頭:「看上你了。」
老賈:「噫——」
身後再一個人,附和:「首先,我們老闆不是拉拉。」
老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順手搭上唐玦的肩,笑意更濃:「但這位是。」
唐玦:「首先,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黎此:「首先,我們不可能。」
老賈:「你們相親啊?」
鍾應顏:「首先,我們的話題究竟,和拉拉有什麼關係?」
唐玦:「我意思是你看上人家很吸拉拉了。」
老賈:「噫——」不愧是「條件你開」的人,拆老闆台都這麼肆無忌憚。
鍾應顏眯了眯眼:「你們樂隊究竟什麼時候開場,帶薪相親是吧?」
黎此在這時候看向鍾應顏,很真誠地問了一個問題:「那我需要是嗎?」
半年後的某一天,黎此如往常一般上班到崗,卻發現A3調酒桌疊了好幾層練習冊。
對面,是一個穿著校服清秀的女生。她埋頭寫著字,面前桌上除了練習冊筆袋還有一張公民身份證。
黎此伸手拿過那張身份證,舉到面前來看。
既然門口保安能把人放進來,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果不其然,那上面——莫驚年。
四月十二,今天。
十八歲的第一天。
黎此把身份證放回到桌上,食指中指挑起一支短款吧勺,順手把在手上轉了幾圈,再問:「喝什麼?」
莫驚年頭都沒抬,「一杯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