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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個這幾天身體素質急轉直下的孕婦,露易絲作為一個進化者也是能壓制住這些日子不知都經歷了些什麼折磨的瑪麗塔。
一開始她也沒敢做得太過分,只是用手邊的杯子砸了過去。
而瑪麗塔就這麼倒下了。
然後恐懼和憤恨交織,一時間遮蔽了露易絲所有能思考的器官。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瑪麗塔頭上破了一大塊正在流血,身上的衣服被她撕破了,露出各種抓痕和新新舊舊的淤青,那些東西重疊在一起,看起來竟然比露易絲還可憐。
懷孕的嚮導猛地收回了還抓著一截檯燈杆的手,顫抖著向瑪麗塔的臉看過去。
「對……對不……」
露易絲停止了道歉。
她注意到了一件事。
瑪麗塔現在的位置和剛才差得很遠——被人毆打時滾出來的距離不會那麼遠的,尤其是她現在正壓在這個女人身上。
動作也是。
仰面倒下的人,怎麼會是面朝下的呢?
這是……爬著逃走的人,才會做出的,動作啊。
露易絲垂下頭,看著意識還不算清醒的美麗女人,剛才還被恐懼慌亂和更多細細碎碎的負面情緒充斥的臉一點點抹去所有情緒,剩下的是一片空白。
「瑪麗塔……夫人,你……為什麼——要逃走呢?」
【「唉——呀。」
「我還忘了呢——露易絲夫人還有個丈夫吧?」
「那麼——這樣吧!」
「你對瑪麗塔夫人有多好,我就對露易絲夫人和你的丈夫多不好,這個主意很棒吧!」】
——你逃走了,維安怎麼辦啊!那個女人會怎麼對待他啊!
【「這個主意很棒吧!」】
「明明……都是你自己的錯啊。」
——對啊,明明,根本不是我的錯啊!
【「很棒吧!」】
「現在要逃走……在船上的時候,為什麼不乾脆去死呢?」
——只要你和艾特蘭塔死了不就好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啊!跟維安有什麼關係啊!
「為什麼——要連累我們呢。」
——我只是想為了孩子活下去啊,我有什麼罪過啊。
露易絲的聲音乾澀空洞,而瑪麗塔似乎並沒有聽清——枯槁但仍舊美麗的女人在滿臉的血污之下艱難地呼吸,似乎這一件事情就耗費了她全部的精力。而露易絲自己也感覺到,她跪在瑪麗塔雙腿中間的小腿上有些微的濕潤觸感。
不過……這和現在,有什麼關係嗎?
沒有關係吧。
露易絲當然沒注意這些,她只是專注地看著瑪麗塔那個方向的不知什麼東西,然後緩慢僵滯地向著瑪麗塔波浪般捲曲的黑髮伸出了手。
抓住,抬起,把暈眩的女人頭顱從地面拉起來,然後——
被人阻止了。
是的,被人阻止了。
露易絲遲鈍地轉了轉眼睛,才確定自己確實被送到了床板上而瑪麗塔則被一個身形纖細的人橫抱著。
那是個在保護瑪麗塔的動作。
來人似乎沒想傷害她,所以儘管她的奧西貓被突然的變故嚇得衝出了精神領域瘋了一樣尖叫,那隻陰影一般的鳥類始終在他們頭頂盤旋,沒有下落的意思。
也陰影一樣沒有聲音。
林娜沒心情理會那個一直沒管好自家尖叫貓的嚮導。在她沒有做出什麼威脅之前,哨兵決定把精力全放在大出血的瑪麗塔身上。
大概是在掙扎和毆打中被刺激到了,瑪麗塔現在下|身斷斷續續地出血,像是過去的遺留,也像是止不住的血崩的預兆。
畢竟那顏色太艷麗,在只有星光的夜晚都能在房間裡看見那帶著腥氣的美艷顏色。
在手頭沒藥的時候,林娜也只能上手自己不怎麼熟練的中醫法門。
哨兵在奧西貓幾乎能撕裂空氣的尖銳叫聲中閉上眼睛,通過體內的晶片連結扣在身上的外骨骼。等到那雙紫眼睛重新睜開之後,哨兵扣在左肩上的右手從那片金屬中硬生生拽出了幾根看起來又細又軟,在空氣中還在顫抖的長針。
塔和帝國對於中醫的了解也就是最基礎的針灸點穴止血止痛,多半就是流浪時代互相學到的,也就一點兒。但是現在,這是林娜唯一能解決眼前問題的辦法了。
林娜半跪了下去,把對面那個嚮導丟給小灰警惕,自己則是小心翼翼地把瑪麗塔平放在地面,努力回憶那些自己早就丟到腦後的東西。
——MD自從被塔分配了C……西茜婭之後她就不用去聽那勞什子生育自保課了啊!下|體出血到底是用針刺哪幾個穴位強行止血來著!
露易絲看著對面那個人的動作,僵硬地趴在床板上,忘了動作。
那是個真的非常纖細的人,就算她四肢上裹著不少金屬,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而且,這是一個在夜晚會非常醒目的人。
銀髮紫眼是個非常罕見的搭配,但在白晝,這個搭配總會被更明艷的那些搶去色彩。
可在月光下,再加上白皙到隱隱透明的肌膚,就不會有更出彩的存在了。
看起來簡直像是用霜雪堆出的人形。
一個清淨潔白的,正在被鮮紅侵染的人形。
好像根本就是一個夢的人形。
直到一直繞著她盤旋的灰影收斂雙翼,落在輕輕呼出一口氣的素色人影肩上,她才好像突然變成了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