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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星球,有科技,有人力,有進化者,四者具備,這是大貴族也要至少百年積累才能積累完全的底蘊,也是一個大貴族能在尼古莉亞宮穩坐的必要條件,胡安娜女大公現在就缺進化者這最後一項——也是她最難觸及的一項。
塔和帝國纏繞得太緊密,皇室尤其。不管暗地裡皇室和塔有多少交鋒,明面上塔是屬於皇帝陛下的。
也只屬於皇帝陛下。
除了他自己,哪一個姓基輔羅斯的人敢向著塔伸手,他就敢砍掉誰的頭。
胡安娜能從皇帝陛下的監督和塔的掌控下摳到丁點進化者甚至差點兒拉攏成當時的告死鳥維姬琳娜·艾留涅娃,還是因為「五月政潮」和之後的混亂政局,讓她成功把鍋扣在了目前這位皇長子和皇帝陛下當年的官方情婦身上。
也正是因為這條線,瓦西里才成了第二個選擇了謝斯托娃女大公的告死鳥。
可是就算當時就埋下了各種隱線,被扣在奧洛娃只能遠程攪動風雲的胡安娜殿下也得不到更多的進化者了——大貴族們可以和分塔勾結,截留自己領地上的進化者,但這些也都是遠離奧洛娃的星球上的私下默契。
「您難得有這個機會,不抓緊了反而送到別人手裡,沒人會覺得您傻。」
——他們只會覺得你有什麼更巨大,更陰險的計劃。
「當然啦,他們現在會覺得我有什麼計劃。」
沙發上身姿嬌小玲瓏的公主殿下抬起了左手,讓自己專心於打斷大杜鵑鳴叫的知更鳥落上了手指。
然後胡安娜以一個被知更鳥和手掌遮掩了半張臉的角度轉向瓦西里,露出一個可以和蒙拉麗莎一樣掛在博物館裡的笑容。
「但是等他們自己接觸到西茜婭之後,就一定不會這樣想啦。」
「我可一點兒都不理解您對使者的信心,殿下。」
在瓦西里換了個胡安娜很不喜歡的稱呼之後,那雙典型基輔羅莎血脈的眼睛仍舊帶著笑意看著他。
「這是因為你實在是太小啦~瓦西卡。」
「和索妮婭差不多的小。」
「所以過去很多事情你們都只能從別人那裡知道。」
「那麼我太小了所以不知道的事情又是什麼呢,殿下?」
胡安娜色澤深如暗夜的眼睛仍舊彎著,但真正的笑意似乎從她臉上消失了。
「例如……西茜婭殺死了我最喜歡的哥哥的那件事?」
「您還有喜歡的兄姐?」
瓦西里的眉毛都快要揚進頭髮里了,聲調也是罕見地帶出了疑問和嘲諷的意思。
「哦,我明白了,您最喜歡那位曾經的皇長子,前任伊凡琴科親王,是因為他已經死了吧。」
按照星際時代修訂後的薩利克法典,女性哨兵進入了繼承順序前列,但是它仍舊牢牢釘死了更多變化——所以他效忠的這位公主殿下想要得到皇位,仍舊需要前面的所有繼承人(包括他們的後人)都死絕了才行。
一位死去了的,還沒來得及留下後代的皇長子,當然會是謝斯托娃女大公最喜歡的哥哥。
「才不是呢。」
胡安娜的笑容變得像是貼在臉上的紙片,讓殘存的感染力顯得愈發詭異:「我可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歡我這個哥哥的,是我會殺了其他所有哥哥姐姐,但只會把他囚禁起來的那種喜歡——」
「好在覺得無聊的時候不把您的惡意放到我們這些下屬身上嗎。」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誇讚我有上位者的氣度,不會把負面情緒發泄在你們身上才對。」
「明明是因為不想損害自己的財產,就不要給自己裝飾成另一幅模樣了。」瓦西里把自己揚進髮際線的眉毛按回原位,順帶努力調整一下話題的發展方向,「那麼,為什麼您會覺得使者能扭轉大貴族們對您的印象?」
「因為一個學心理學的嚮導實在太討厭了。」
胡安娜收起了臉上詭異的表情,說話的聲音也跟著變回原本的風格——不算嚴肅,但說什麼都令人信服。
「配合嚮導的天賦,她能把你最深處的秘密都挖出來。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比這更討厭的事情了。」
讓人看穿了你的想法不算麻煩,但是要是一個人連著你的過去,你的成長方向,你的心路歷程都扒出來,還能即時根據你的表現推測出下一步你要做什麼,對於貴族們就真的、真的、真的不能更討厭了。
而反過來,你卻不知道她的。
一個學社會心理學的學者過去或許還沒那麼麻煩,但是一個被封鎖在意識底層十多年,只能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什麼都干涉不了,除了幹掉和自己實體結合的哨兵之外沒有任何威脅的嚮導在什麼都能做了之後會發生什麼?
現在「大家」還都看著利益沒想到這個,但是胡安娜會努力幫助「大家」想起來的。
然後想要這一份利益的人就會自己去找理由了。
例如胡安娜也姓基輔羅莎啦,例如嚮導對哨兵反常且強大的占有欲啦,例如……反正貴族們會自然而然地「理解」胡安娜選擇「交易」而不是「積蓄」的原因。
「所以,他們都會理解我的。」
「我必須得說,我完全沒聽懂。」
瓦西里看著重新掛出一張笑臉的頂頭上司,在認識到對方沒有繼續解釋的意願後再次嘆了口氣。
「但既然您這麼認為,那麼如您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