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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進來,找到那艘船就是輕車熟路了。有些飛船殘件被其他打撈者撞離了原位,不過也就是繞上一點兒的事。
進入塗裝應該是淡淡金色的目標飛船殘骸區域,哨兵輕巧繞過扭曲成麻花的原輪機艙和被撞散了架的船尾,跳進居然還能剩下完整骨架的生活區域。
殘餘磁場的衝擊頓時比在輪機艙附近時強烈了百倍不止。
蒼白影像和帶肉白骨混雜在眼前,裝備運作的聲音和虛無的哭喊交織於耳邊,哪怕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自己過于敏感的感官在殘餘磁場的影響下製造出的幻覺,林娜尋找無星之夜所在位置的行動也比正常困難。
所以說——貴重的東西不放保險艙,真遇到星際事故打撈者都得傻眼!
能進這種星門異變類事故現場做打撈者的,都是哨兵,而且等階都低不下去。而被扭曲後的殘餘磁場一衝擊,剩下能保持正常工作水準的不到兩成。就這種情況,還沒有一個固定地方,只能自己一點點在『鬼魂』堆里翻,打撈者怎麼可能不傻眼?
只能將動力推進系統調低,然後自己一點點忍著要精神崩潰的折磨驚嚇慢慢翻。
這種時候,最可恨的就是這艘飛船不是一艘小飛船。
奢侈、豪華……這兩個詞都能從這艘飛船的殘骸中看見殘餘。不管是那些離開了船身的華美裝飾,還是離動力艙極近所以被火焰燒灼過卻仍保持原狀的精巧生活用具。
要不是在星門異變時被引力場生生拉散了架導致人被直接丟進真空,說不定這艘船上還能有些倖存者。
而現在……
林娜看著比屠宰場還猙獰噁心的場景,果斷調整了視覺的敏銳度。
隨著玻璃之後那雙眼睛艱難地加深顏色,哨兵眼前的世界越見模糊——而同時,那些清晰程度不改的影像也被對比得更加清晰。
——幸好我還記得順帶要找的人長什麼樣兒。
在心裡感謝了一下自己,林娜把視線轉向前方。
菲娜西雅的『騎士』就是隨身帶著無星之夜,生怕一個錯眼這件寶物就和自己的希望一起消失的傢伙。找到他,無星之夜應該也不會跟著顛簸太遠。
只是就算調低了視覺敏銳度……這也不算什麼輕鬆活兒。
而且——
哨兵突然停下了動作。
不僅是前進和扭頭尋找,連呼吸都在一瞬間壓制到極限。然後又是極端突兀地恢復正常尋找的動作,好像剛才的停頓根本不曾存在。
——是被干擾到出現錯覺了?
林娜想了想,然後決定把這事兒先丟到腦後。
不過在行走中,包裹哨兵的外骨骼裝甲再次開始變形。
先是流體金屬順著五指滑落,凝固成十支利刃;然後是手腕上機關扭轉,讓原本壓在磁力吸附儀下的相位槍和高強度金屬絲轉到上層。
頭盔的面罩無聲無息地在右上角加上了生命信號搜索的地圖,各種用於哨兵對戰的屏蔽系統逐一打開。小小的貓頭鷹繞著林娜盤旋一圈後猛然上竄,淺淺一抹灰色躲進已經露出金屬本色的飛船骨架。
在能量指示儀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時,在諸多輔助下避免干擾的林娜也找到了大公長女那位騎士的所在。
儘管林娜是真的沒看見他的臉,只是依靠著菲娜西雅記憶里送給他的特質防護服認出了哪具屍體是他。
那是一具拼盡全力蜷縮著的屍骸。
被真空和星門引力合力撕裂的防護服和血肉零落地掛在骨頭上,所以不管他死前最後一刻是怎樣拼命地蜷縮,還是能在這些零散東西的縫隙間看見他死死抱住的小小一個保險箱。
就算在哨兵眼中骨骸上還有一個同樣拼命蜷縮的虛影,終究也擋不住什麼。
哨兵嘆息般垂下眼,然後就先下手拆開了骨骸,把保險箱拎了出來。
菲娜西雅提供的DNA密碼從手腕處轉出,貼合後保險箱自然打開。哨兵右手五指上的利刃隨即收回,一邊從箱子裡拿出主控晶片,一邊直接把兩隻還是臂環形態的武器全套上右手。
接著右手處的金屬一陣聳動,直接把主控晶片和臂環都吞進自身。
全部收拾完了,林娜才把保險箱原樣鎖上,塞回屍體懷裡,小心把被自己大力掰開的胳膊腿裝回原位,單手把蜷成一團的屍體抱了起來。
青年蒼白的殘影仍舊停留在原地,沒有跟著屍體移動——畢竟只是一個因各種原因存在的磁場,真的隨著屍體移動才是能嚇哭小孩子的事。
——唔……還有就是回去的時候還得繞開觀景室那邊別讓他們看見,這直接帶回去……
想想青霜號里新添的一個華夏平民一個五六歲小鬼和一個嬌養的嚮導公主,哨兵默默打了一個冷顫。
——想想都可怕。是吧?
哨兵在沒人能看見的地方突然賣萌似的歪了歪頭,動力推進器一瞬間爆出火光。然後空閒的右手向背後一揮,配合突然提升的速度,正正好好抓住高速捅向自己後腰的利刃。
緊接著金屬包裹的五指收攏,隨著林娜旋身前沖的動作,把對方從手腕延伸出的匕首擰成一團。
在動作間,頭盔上投射出的幾個系統窗口紛紛波動。短暫的入侵行為之後,Ⅸ接入對方的通訊系統,為剛收回匕首的對方傳去哨兵似乎帶上了微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