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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非得今天開始嗎?」
看著外面已經徹底黑透的天色,曾奕星皺著眉頭,試圖勸說那個委委屈屈靠著床頭迷糊了一下午的哨兵放棄現在就出去大鬧兼銷毀信息的念頭。
先不說休息,外面那個強大嚮導還在呢。
既然在中午她能一下發現林娜的入侵,那誰知道現在她會不會也正在什麼地方看著林娜呢?
「不用擔心,好好在這裡等著就行了,小醫生。」
好心沒好報,醫生的擔憂沒換來哨兵的謹慎,反而讓這個身高還沒他高的哨兵伸手在他腦袋上好一陣□□——也不嫌他頭髮有油。
哨兵艷麗紫色的眸子轉了下,帶著似笑非笑的光彩讓曾奕星一瞬間失聲愣怔。
也就是這麼一瞬間,哨兵直接踩上窗框從三樓翻了出去。
只留下小曾醫生對著還在晃悠的窗戶,深深地、深深地。
嘆了一口氣。
「好吧,看來我也得出點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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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出行其實更適合哨兵。
陽光消失,聲音減弱,在夜色的深沉黑暗之中,哨兵們的能力差距會愈發明顯,明顯到一種讓高階哨兵可以碾壓低階同類的程度。
就像林娜現在做的一樣。
刻意留下微弱的聲音和痕跡,完全是在耍弄一樣折騰巡邏隊順著她留下的痕跡來回往返反覆查找。
而銀髮的哨兵已經在他們根據痕跡調換巡邏方案之時就順著那一瞬間的空隙插入,散步一樣踱進了更深的地方。
利馬斯特秘傳的精神鍛鍊法調整到隱蔽一節,哨兵儘量將自己的精神場貼近肌膚再調整頻率,讓籠罩整座基地的嚮導精神場誤以為這裡只是一根電線桿或者什麼被丟棄的電子產品。
巡邏的哨兵不需要在意。先不提ISR的巡邏人員到底是怎麼一種低劣的軍事理論下教育出來的,他們自己還記得那些理論就不會身為哨兵還只能做點巡邏工作了。
於是在建築物投下的陰影里,林娜·阿德爾像是在自家散步一樣神情平靜,那隻嬌小渾圓的灰林鴞則一直繞在哨兵頭頂不遠處盤旋。
只是這一回,不管是精神嚮導還是哨兵自己,似乎都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是嗎?
來自青霜號艦載人工智慧的分析始終通過後頸植入的晶片傳進腦中,但一邊前行一邊耍弄巡邏隊的哨兵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思索的痕跡。
只有臉上那一雙色彩稀罕美麗的紫眼睛,正隨著主人對這座基地的深入而逐漸褪去顏色,呈現出非人的空洞和冷漠來。
然後林娜皺起了眉毛。
——不太舒服。
哨兵的感官敏銳非常,但能不能真的使用出這一份敏銳就需要後天的艱苦訓練——訓練大腦把感官收集到的一切匯總分析,直到得出與事實相差無幾的結論才算是入門。
和林娜在穿越前讀過的福爾摩斯的演繹法原理很是相似,唯一的問題在於哨兵想要關上這個能力可不像福爾摩斯那麼容易。
就像是現在,ISR的入侵者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刻在這座基地每一寸鋼筋和每一塊土壤之上的淚水和哭喊,以及鮮血、火焰和最後的屈服。
它們通過視聽嗅觸每一種感官往哨兵的大腦里衝進去,再通過已經被訓練成了本能的思維方式被重組成一幕幕鮮活的戲劇,配合Ⅸ講述的完全無關內容,在林娜的腦子裡正作為一出荒誕劇不停落下又拉開帷幕。
不停傳遞屬於他們的痛苦。
這讓哨兵非常不舒服。
真的非常、非常不舒服。
簡直可以說是痛苦。
不是感同身受的痛苦,而是不得不回憶起自己那些早已塵封的曾經時的微妙痛苦。
林娜甚至恍惚間覺得自己在這個早春的晴朗夜晚聽見了雨聲。
微弱但清晰,就掩蓋在Ⅸ冰冷無起伏的電子女音之下,和自己的腳步聲共鳴的淅瀝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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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將要發生多少事,這都是個晴朗的夜晚。
在明亮的人造月亮照耀下,曾奕星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伊芙琳努力把自己的上半身撐了起來,然後伸出一隻手拍了拍應該是她精神嚮導所在的地方。
曾奕星曾經通過特製眼鏡片看見過,那是一匹背後生著小小翅膀的變異侏儒馬。純白色,在陽光下光耀得簡直像是一匹傳說中的天馬。
在那雙小小的翅膀支撐它飛起來的時候尤其。
不過青年醫生現在看不見這匹美麗的侏儒馬要去做什麼,他只能從伊芙琳那寫著愧疚和決斷的臉上猜出她大概是打算做什麼事情——而且還是必須捨棄她心中一方的事情。
曾奕星覺得自己應該對一位正在下決斷的女性保持尊敬,所以他無聲無息地繞開了有人躺在上面的病床,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醫療室。
——幸好在一開始設計的時候,就給專門給醫療垃圾的送出留了個門。
年輕的醫生一屁股坐上三樓的垃圾滑道時,還輕鬆又慶幸地聳了聳肩膀。
——也幸好這基地的模板樣圖在星際紅十字會出沒的各種地區都用到爛透了。
雖然大布局根據各地風情有所不同,但這種小地方沒一個人改的。
「嗯……我下一個目的地放在什麼地方比較好呢?」華夏青年捏著下巴,在滑道盡頭擺出了一個思考的姿勢,「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