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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啊……」
布哈寧自己給自己改了名的學生不知道被他的話戳中了哪個點,垂著頭念出這個單詞的聲音像是帶著懷念的笑。
「老師你那時候實驗室里已經放著飛彈殼子了吧。」
「是啊他倆搶著騎,也不知道一個飛彈頭有什麼好玩的。我也不收拾那些東西,搞得那時候伏洛霞簡直是我們的大敵人,她的行蹤全靠芳芳盯著,她一上路我們仨就被它抓進浴室挨個兒清理……」
「都是這樣的。」
哨兵的聲音很輕,讓老教授只是迷惑地扭了下脖子,然後嘆了口氣:「等長大了以為不會這麼幹了,結果你一來,你們仨又玩上了。」
當然長大了的孩子們在騎飛彈頭外殼的時候記得往上面鋪了層墊子把它偽裝成了一個造型特異的軟凳,但本質上有什麼區別?
始終不明白這個飛彈頭外殼對比自己小五十歲以上的人有什麼吸引力的老教授只能用「自己老了」這種想起來就心酸的話來安慰自己,然後想起過去求解惑卻被伏洛霞兩句話說得躲到廚房抱頭的過去。
「你又不是接觸不到這玩意兒,怎麼到我實驗室就玩起勁了……」
「大概是氛圍不一樣?」
林娜回答的聲音帶著點笑,後面說的話也連著一點笑腔:
「我倒覺得實驗室比塔更親切。」
「可惜沒有水下通信測試的大水池給你爬是吧。」老教授的灰眼睛斜著瞥過來,帶著一點家長寬容孩子的居高臨下,「伏洛霞一直覺得你是個怪胎。」
「我不知道院士居然還……」
「她負責進化者的思想。」布哈寧的聲音很低,帶著不贊同的冷淡痕跡,「當然,一開始你不是重點,她只是覺得塔中會出現選擇皇室某一個人投效而不是認為自己處於高位,等著別人討好自己的首席有點奇怪,但是你畢竟是出身貴族,她也不覺得這有多麼奇怪。」
孩童時期的教育是塔或者說聖所無法涉及的區域,畢竟人類的這一次進化出現在青春期而不是成長期。
在幼年環境中,人們受到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大。
伏洛霞那個時候對布哈寧說過,可能是索忍尼辛科家族的復興願望對這個姑娘影響太深,以至於她覺得塔的地位不如皇室的權力實際。
「她後來覺得你是個怪胎,是在……你……」
老教授有點兒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他的旁邊,哨兵那雙暮紫色的眼睛垂了下去。
「我知道。……院士是真的很關心李小姐。」
「啊……是。」
布哈寧嘴角噙著的笑容帶上了苦味:「伏洛霞喜歡自己挑出來帶的學生。」
葉伏羅西尼婭·波諾馬列芙娜比起自己的孩子,更喜歡繼承了她思想的學生。
「西茜婭也被她帶來我家吃過飯,反而是道森和萊恩娜從來沒被她介紹給她認識的人。那是她最喜歡的學生了吧,我猜。」
老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平靜的。
「畢竟我沒見過比西茜婭更像伏洛霞的人了,她喜歡她,願意把她看做『真正』的自己的孩子……」
「也是可以理解的事了。」
「……是這樣嗎。」
林娜·阿德爾看著用來遮擋自己身影的光屏,各種新聞和GG的光影下,她的表情都被混雜成了模糊的一片。
「很像……嗎?」
「談吐、判斷,都很像。至於更多……我也沒怎麼和她接觸過啊。」
哨兵在交錯的光影中勾出一個虛無的笑容。
「老師,你一直愛著達維多娃院士吧。」
這個問題足夠突兀,所以足夠讓布哈寧意識到自己這個學生狀態的微妙沉寂。
「林娜?你是想問什麼?」
哨兵快速念了些什麼,可聲音太小,在外圍學生和裁縫們的交談中老人根本聽不清楚。
在發現這個問題之後,林娜遲疑了很久,才轉過頭對著布哈寧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語句。
「老師,你為什麼會愛上達維多娃院士呢?」
「是在認識到她是什麼人之後嗎?」
「你……你是說……」老人突然愣住了。
而在他腦中空白的時候,他的學生輕聲問出了自己最後的問題。
「你又……愛著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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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經歷過大舞會——兩次皇長子,一次皇長子妃。
但老爺子自己是不會評價非科研工作者工作的好壞的,會這樣有點刻薄地評價他人的,是達維多娃院士。
關於實驗室,怎麼說呢……我覺得工科教授的孩子童年中大部分時間應該都是實驗室吧?就那種爹媽都是工科的。
童年回憶包括偷偷抓著欄杆爬大型實驗設備(兩層樓高的那種環境類裝置),被烙鐵燙了胳膊,松香化開的味道,當玩具玩的淘汰示波器,被關在玻璃格子間裡看爹媽和叔叔阿姨在外面做有哐當哐當巨大聲響的實驗,在沒有窗戶的教學樓一樓走廊里迷路,一群小孩子一起搶著騎廢棄的魚雷外殼當座駕什麼的……
林娜穿越前的家庭組成是軍工人員和工科(通信專業)教授呢。
對了,沒放水的水池不能下去,裡面都是設備不說,一放水怕小孩子來不及爬上來就淹死了。
畢竟是至少三米深的水下通信實驗用水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