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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被他想著的艾特蘭塔在幾十分鐘後猛然顫抖了一下。
當然,這絕對和哨兵嚮導融合的精神領域沒什麼關係,艾特蘭塔的能力不算差,屏蔽變化中的精神領域也算得上S.G.M.的基本功。
讓她顫抖的,或許只是本能。
進化者的世界遠比普通人殘酷,或許黑暗哨兵和只在理論中存在的使者能超脫出去,可其他人仍舊是被困在名為弱肉強食的金字塔之下的囚徒。
塔和政府控制住了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例如哨兵之間關於自身控制領地的廝殺,或者嚮導中強大者對於弱小者的天生壓制。
這是聖所和學校中永遠不會教導的東西,卻是刻在所有進化者本能中的東西。
就像是現在,在艾特蘭塔的大腦還不知道她要面對什麼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恐懼了——
如同那個噩夢般的夜晚開始之前。
艾特蘭塔第一時間把一直放在手邊的金屬鶯鳥丟到了垃圾桶里,然後直接抄起了一把水池旁邊的菜刀。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的感覺是錯是對,先預備上總是沒錯的。
——但是那時候身體完全失去控制……
艾特蘭塔看著沉重的斷骨刀,默默地又把它放了回去,換了一把鋒利隱蔽的短刀。
叩。
叩。叩。
和那天夜晚一模一樣的聲音讓艾特蘭塔的骨節都僵硬了,青色的鶯鳥從精神領域中竄了出來,卻又被幾乎聽不出的什麼聲音嚇了回去。
門內門外一時安靜。
然後又是三聲叩門。
艾特蘭塔離開了廚房,對著真正聯通外界的那扇門凝視了一會兒,緩慢地把手放到了門鎖上。
咔——噠。
這一次,是嚮導用自己的判斷打開了門。
與此同時,童話中的青鳥從虛空現身,向著門外精神場的核心直衝而去!
卻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巧巧攔在了空中。
翠綠色的非洲樹蛇從手臂滑了上去,對著屬於自己食譜的生物發出了低微的垂涎聲音。
之後,艾特蘭塔聽見對面紅衣的嚮導發出了一聲清甜舒潤的笑。
夏瓦娜靈活地震了下手腕,把僵滯的鶯鳥丟到了它同樣僵滯的主人肩頭。接著,她就順著動作轉動手腕,摸上了艾特蘭塔的臉。
那是個介於挑和捧之間的動作,輕佻極了,不過動作兩邊都是美人,也就把一切違和都掩在了下面。
「真可愛……」
夏瓦娜的手在艾特蘭塔臉側游移,那比正常人略低的溫度成功在對方皮膚上激出一片疙瘩。或者那些豎起的寒毛不是因為冰冷的手,而是因為那雙因為光線而在藍綠之間變換不停的眼睛。
「居然什麼顏色都沒被染上啊,真可愛——」
在夏瓦娜的眼中,青色的露珠仍舊在火焰蛛網之上滾動。縱使四周擁著金紅色的金屬碎片,也沒有被染成青紅交織時近乎污濁的灰黑色。
——那麼接下來呢?
在強大的精神場之下,艾特蘭塔的思考都近乎凝滯,只能呆愣在那裡,聽著還躺在別人懷抱里的紅衣女郎唇間吐出的一個個音節。
「大概就是因為你這麼可愛,所以才會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吧?」
——!
艾特蘭塔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感謝在這種壓制之下的身體遲鈍,不然就算表演得再好,身體的本能反應也不可能完全抹消。
而不是調整好心情,在身體的反應追上思考的時候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苦笑。
帶一點怨恨,以及藏得更深的畏懼。
「托你的福……怎麼可能還會有人來救我?」
所有人——所有接受過基礎教育的人都知道,在哨兵和嚮導實體結合之後,精神領域相融,精神壓力互相分擔,哨兵和嚮導的壓力都能通過無時無刻本能般的幫助解決。只要不考慮精神領域相融會導致雙方三觀以光速互相影響,簡直是完美的醫療方案。
也正因為這個,S.G.M.的拯救計劃中絕對不會包含已經和哨兵實體結合的嚮導。
所有人都知道。
夏瓦娜忍不住真的在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輕巧地一翻身就從公主抱的姿勢中脫了出來,那雙被兩條細蛇纏住的□□足趾也終於沾上了地面的灰塵。
但那隻冰冷的手卻仍然在艾特蘭塔的臉側摩挲。
「別人不會被拯救是有原因的。」在光下成了濃綠色的眼睛笑著,像什麼電影裡的毒液,「她們放棄了,被影響了,成了沒有價值的垃圾。但你——是嗎?」
青色的露珠在火焰蛛網之上滾動,仍舊清澈亮麗,仍舊純淨無暇。
簡直讓艾特蘭塔臉上的表情變化變得好笑了起來。
就像是現在那完全按照表現派標準展現的肢體動作和面部肌肉,那種又驚又怕,卻無法壓制喜悅的表情——
夏瓦娜沒怎麼聽那絕對是優秀編劇才能寫出來的台詞,反倒收回了手。
在艾特蘭塔看似滿是疑問和驚懼的注視下,紅衣紅裙的嚮導笑意滿面,像是小女生一樣豎起一根手指貼在了唇邊。
「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當然是因為——」
「我已經知道是誰來救你了。」
「……怎……怎麼可能……」
艾特蘭塔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不知道是練過幾回才能練出這樣的精確到每一絲肌肉的微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