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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小小的姑娘穿著衣服和鞋子就撲到了床上,儘管這床硬得和監獄裡的沒什麼兩樣,兩邊還掛著一些不知道幹什麼用的帶子,安娜還是開開心心地在床上打了兩個滾。
「爸爸,我們是不是半個月後就能回家了?就像我們來首都一樣?」
男人沒有回答她。
安娜的父親只是彎下腰,把女兒重新抱回懷裡,然後拉開了牆上園窗的擋板。
他皺著眉頭看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唔……這個問題我不能問嗎?那爸爸,我們什麼時候開船啊?」
「大概還要一個半小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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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離開的請願者的數目要比約書亞和林娜一開始預估的少,於是一個半小時多些人員就已經全部裝載完畢。接下來不出林娜意料,通訊頻道變成了柳德米拉和約書亞兩個人的爭執。
無非是多些時間調整距離姿態和儘量減少離開星鯨保護兩種主意的分歧。
而這時候林娜一點兒也不想插進他們的談話,更不想提出建議。
——明明星鯨的威懾力是足夠的……
哨兵在衛星防護壁和星港通道的夾口仰頭看向外界。極端深邃的黑色和夾雜其中時不時爆開的光點被哨兵盡收眼底——然後林娜·阿德爾開始努力壓制自己嘔吐的衝動。
她知道爆開的光點代表什麼,現在只能用太空衛隊距離奧洛娃的距離很近,各類緊急救援手段都來得及使用這種事來安慰自己。不過這個想法算是正確的,而奧洛娃畢竟不是西斯廷星區,這裡足夠安全——足夠有力量保證安全。
——而且現在想這個就是可笑。
——力量不夠的時候,人們不可能同時達成相反的目標。
——思想背道而馳的時候也一樣。
——就算是她鬆懈下去的時候總覺得無所不能的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也做不到,不然也就不會現在還在推動VOS鈷石的使用了。
仍是黑眼睛的灰林鴞睏倦地伸展開一邊羽翼,拍了拍林娜的後腦。
仍是少女模樣的哨兵垂下眼睛,像是在回應西茜婭的關心,於是很短暫地笑了一聲。
「我沒什麼……」
哨兵在聲音離開了喉嚨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發聲,所以又侷促地笑了下。
不過她並沒有把接下來的話全在自己腦中想一遍,而是繼續出聲,像是自己給自己製造一些能夠陪伴的聲音。
「只是在犯一些太過自大的蠢。」
通信頻道連接的其它幾端應該都聽見了,不過沒人回答。
畢竟林娜能夠清晰地從通信頻道幾分鐘前開始出現的些微雜音中聽出,這回是柳德米拉勝利了。這艘大型星艦即將離港,用更充裕的時間爭取更合適的瓦普跳躍姿態。
畢竟星際航行的每一種方式都不能算是完全安全,而這一回柳德米拉·基里連科所載的也不是早有準備的士兵,這群只坐過那些只走固定航線一個個星門穿過去的平民是絕對承受不了毫無準備就開始瓦普跳躍的——
他們也更不知道怎麼在那樣的情況下保護自己。
而林娜·阿德爾能幫助他們的也只到這裡。
她不可能在做出了受到重創無法移動的訊息欺騙星鯨之後還能告訴它們自己幾個小時就好了還能在一群剛剛還傷害了她的東西圍攻下精神極了地上躥下跳左彎右拐一個半小時後連瓦普跳躍都能做出來了。
星鯨也不是傻子。
只要離開了佩塔克,接下來的每一秒就都是基里連科夫婦必須獨自面對的難題。
——這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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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在奧洛娃太空衛隊的圍追堵截下撐過一個半小時並不容易。
不止是林娜·阿德爾,柳德米拉·基里連科一樣知道這一點。
而且正在切身體會。
離開了星鯨的保護,一艘巨大的,因此挪移不便——相較於那些靈活的小型艦船這是當然的,就像太空衛隊也可以靈活地甩開星鯨(只要他們的目標不再是固定的佩塔克衛星),衝著明顯可疑的一艘艦船衝過來一樣。
而星鯨不會保護他們。
夏梵特·費爾德巴赫讓它們知道星球上有小小的生命,他們會隨著那些這幾百年才出現在星空中的小玩意兒在不同的星球之間移動。於是星鯨們也知道了那些小玩意兒並不是它們以為的可以溝通的「同類」。
在艦隊不再把目標定位佩塔克衛星之後,兩頭星鯨就回到了這顆小小的監獄衛星周圍。它們從不同的方向彎起身體環繞這顆小小的人工天體緩緩遊動,完全不再在意保護之外發生了什麼。
於是柳德米拉·基里連科當然不會像是船上那些普通人所想得那麼輕鬆。
——而且開星艦很輕鬆的表現也絕對不會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各種高難動作!技術多高也不會願意在沒有被圍攻的情況下送死的!
快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女駕駛員已經開始依靠藥物保持高度集中狀態,順帶在嘴裡嘀嘀咕咕地罵遍了奧洛娃星省的軍隊粗口。而她丈夫已經是第四次在瑪爾達的牽引下回到星艦,直接把自己摔進高強度修復倉了。
不過只剩半個小時多點。
「只剩三十二分鐘……」
柳德米拉是從牙縫中蹦出這句話的。
高強度精神消耗讓女駕駛員在座位上搖搖欲墜,不過幸好柳德米拉還算是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