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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後廳里，仍舊和所有人眼中的林娜·阿德爾十指相扣的西茜婭·李略微抬頭，平靜地看著像是在出神的胡安娜在最後一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突然地向著她轉過了眼睛。
基輔羅斯家族的眼睛都是深藍色的，不過現任皇帝陛下的眼睛顏色實在太深，於是在燈光下看起來這一刻的對視像是深海對上了夜幕。
顏色都足夠深沉，足夠掩埋所有情緒。
然後胡安娜向著還牽著手的哨兵和嚮導舉了舉手中的高腳杯。
「索尼婭，你覺得今天的酒水怎麼樣？」
西茜婭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回答。
因為嚮導已經在臉上勾起了笑意，向著皇帝陛下馬馬虎虎地一躬身又直起了腰。
「您覺得林能分辨出酒水好壞嗎，陛下？」
「她挺擅長的。」
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放下酒杯，用剛空出來的手支起了下巴。
「索尼婭的感官強化是聽、嗅、觸三項，雖然她自己是不覺得酒這種東西好喝，但是她擅長分辨這些——」
「畢竟，只要記住什麼對應好，什麼對應壞，再把正確答案填進空格，那麼實際上的擅長與否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在於是迎合別人還是自己真正去判斷喜歡還是不喜歡，好還是不好。」
西茜婭放開了手指。
也同時放開了一直籠罩著整個尼古莉亞宮的精神暗示。
胡安娜深沉如同海底顏色的眼珠在某個角度定了定，然後坐姿端莊威嚴的皇帝陛下放棄了自己的儀態，就在實際上關係不怎麼親密友好的嚮導面前慢慢蜷縮起來，把自己團成了皇座上的一個球。
西茜婭的眉梢不被人注意地跳了跳。
「利馬斯特的技術真的可怕，明明不是碳基猿類的外表吧，居然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調試出一個突破恐怖谷效應的外表了……」
五分鐘後，胡安娜才重新開口說話。不過她的驚嘆也可能跟作為一個D等階哨兵終於發現眼前的並非活人而是個機器人有關——雖然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感知能力實在是個拉低帝國哨兵能力水準的坑，而在收到赫爾穆特·毛奇的消息之後也想到了林娜·阿德爾可能用了什麼方法逃過尼古莉亞宮這麼多人的眼睛——但這技術還是足夠令人生畏。
就算沒有西茜婭·李無聲無息又強悍無解的精神暗示，胡安娜自己也是在五分鐘的靜心聆聽之後才終於從那個方向分辨出了一丁點兒引擎運轉的聲音。
而在這之前，作為一個D等階哨兵，她確實得承認自己什麼都沒看出來。
也沒聽出來。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怎麼看待林這次背叛。
西茜婭不知道林娜自己怎麼想，但是她確實覺得這算是背叛——背叛之前選擇的立場，也背叛再一次給她信任的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
嚮導也不是覺得這樣就如何——只是，總得有點兒準備。對吧？
42半垂著安裝了攝像頭的頂端部件，看著西茜婭重新抓上了自己的手指。人工智慧運算了幾秒這究竟代表什麼之後，在感知到夜後廳安裝的武器在燕妮操作下紛紛指向自己之後老老實實地進入了待機狀態。
「索尼婭總是喜歡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胡安娜緩慢垂眼，將視線對向西茜婭扣在機械上的手指。
「至於背叛，那是另一個問題。」
假如說達維多娃院士死去之後維姬琳娜·索爾仁尼契夫娜無聲無息加入S.G.M.的時候胡安娜還算是滿懷驚怒想不明白怎麼索尼婭突然就開始主動行動了，這回林娜·阿德爾的自行行動已經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件。
唯一沒想到的就算她把人掛著自己代表的名頭丟到尼古莉亞宮這群貴族身邊，林娜居然也敢靠利馬斯特技術和西茜婭·李糊弄這群貴族和直播。
——應該和約夫魯沙一樣把她扣在自己身邊……不，索尼婭是能打過瓦夏的，而且還能把他打得很慘。
和沒有嚮導硬撐了這麼多年的約書亞·基里連科，只是定時清理精神的瓦西里·柴瑟夫不一樣，林娜·阿德爾這幾年是真的傍上了全星際最強的那個嚮導，曾經那個高等階哨兵中精神壓力最大隨時可能被誘導入「井」的名頭早就被徹底扔掉。
——那樣的話只能是直接撕破臉了。
並不想在已經開始操作局勢變化的時候砸上一枚名叫「林娜·阿德爾再度背叛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籌碼的皇帝陛下看著嚮導的撲克臉和已經扣緊到顏色蒼白的手指骨節，突然覺得有點兒羨慕。
瓦西里·柴瑟夫只會用看神明的神色看她。
「我反而更奇怪，你怎麼會願意幫索尼婭。」
這種吃力不討好還得罪自己最後靠山的事情，維姬琳娜到林娜都會為了自己獲得暫時的救贖或者說解脫去做。但是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真不覺得西茜婭·李會做這些。
要是資料中那位蘇沃洛夫娜小姐還活著，這些事情也該是那位去做才對。
皇帝陛下的疑問倒是讓嚮導攥著身邊矽膠和金屬的手指鬆了松。
西茜婭仍舊輝煌如同烈日的臉上突然露出了格外放鬆又帶著無奈的笑容，生動的生態一時間足以讓整個夜後廳明亮得如同正被陽光普照。
「因為林想要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