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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林娜小姐,你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這種糟糕待遇?」
哨兵似乎在轉頭之前楞了一下。
「我不在意什麼?」
林娜反問時的表情是一等一的茫然,那雙晶瑩的紫眼珠眨動兩下後,哨兵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你是說這個基地給我的待遇?」
在夕陽冷紫色的光線下,哨兵彎起的唇瓣色澤和這個笑容本身一樣異常。
「你問這個問題……是因為你發現我的表現和你們推測的不一致嗎?」
「呃???林娜小姐你這話我可真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被夕陽染成妖異顏色的嘴唇彎的弧度更深了些:「大概是向你標明,我不是個『拯救嚮導強迫征患者』這件事情?」
「阿杏先生?」
「喂喂餵我說你這樣直接說出來好嗎?」
被叫做「阿杏先生」的青年人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化,只是吐出的音節一時間輕了不少:「萬一被人聽見……」
「真要在這種地方被人聽見那一定是你幸運F。」
哨兵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圈周圍——橫跨這座名為基地的小城市的長橋使用的是和青霜號觀景室類似的特殊材料,哪裡安個竊聽器之類的一眼就能看出來,而現在四周都一覽無餘,為賞景上橋的人也沒幾個,離他們倆最近的人至少相距十幾米——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有人隔著高空的風聲聽見他們倆的話。
也難怪林娜做出了這種幾乎是明著嘲笑曾奕星的動作。
華夏青年嘟噥了幾句,聲音含糊得哨兵都聽不清。林娜也沒打算把聽力放在這上面,只是轉開視線,重新看向了被落日染成金紫色的海水。
「好吧,我承認,你確實和我一開始在資料讀到的分析不大一樣。」
走了幾步之後,醫生放棄了嘟噥,重新正經說話。
「不過我們的資料里也不會就這麼簡單地評價什麼『拯救嚮導強迫征患者』的,誰家總結的時候這麼簡單粗暴啊?我們的分析是葉伏羅西尼婭·波諾馬列芙娜·達維多娃給了你一個足夠震動人生觀的衝擊,但能讓你轉變觀點的還是執行塔給你的任務中的各種經歷和布哈尼爾·費里耶維奇·葉立坤對你的潛移默化……而且我們認為你把解救嚮導當成是一件屬於你的任務或者使命?英雄的使命這樣……」
「所以覺得我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時會內心受傷?」
哨兵截斷了青年人的話,但聲調卻很微妙。
聽起來簡直像是她正在猶豫或者思考什麼似的。
——真奇妙不是嗎?單看資料還以為我這回的任務對象是個偏執狂什麼的……
不僅是聽起來,林娜看起來也好像是在思考什麼。
「所以你們是通過這個和S.G.M.的近期事件判斷我會出現在哪裡的?然後這回你們給我送了你這麼個後勤?我說怎麼給我描述特徵的時候形容這麼微妙呢,什麼叫『看著就像個嚮導的傢伙,但注意,他是個普通人』……」
「……一定是資料寫錯了。」
剛才還一直保持這完美微笑的醫生臉部肌肉猛然扭曲。
「是嗎?」
哨兵不置可否地回了下話,被落日餘暉塗抹成幽艷靛青的眼珠轉了轉,最後遮掩在垂下的銀灰睫毛之後。
「那就當寫錯了吧。」
反正這不是一個需要認真研究幾天的問題,只是一件她臨時想到就直接說出口的小事。需要她去認真思考研究的……
「我不覺得我是見到嚮導就會自動軟三分的人啊?」
「但你對嚮導或者和嚮導有關聯的事情的處理……emmmmm。」
「emmmmmmm是什麼意思?」
哨兵關注的重點這回又偏了,但曾奕星絕對不認為這是她真不了解——流體金屬正順著她手腕向下流淌,自然而然地形成一雙爪刃。
這周圍除了他就沒別人了,難道林娜小姐還打算在橋面上試試B51的材料硬度不成?
華夏醫生臉上的微笑不變,揣在褲兜的手卻忍不住開始撥弄來到青霜號就拆下衣服的胸章。
「只是一個感嘆而已,你在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實在是太心軟了,起碼資料里是這樣?」
自哨兵指尖延伸而出的利刃變回了鐲子。
「……或許是這樣?我沒有想過……」林娜小姐的聲音實在太特別,以至於曾奕星都覺得很難從中分辨什麼情緒,只能從單詞和極輕微的語調升降中判斷。
「比起使命,或許我更覺得這是……算了,這個話題討論起來也沒什麼用。」
「誰說沒什麼用?這對我們分析你好給你準確定位很有用的林娜小姐!說下去吧!」
「我覺得你是八卦欲望泛濫了……這個話題等到有空的時候討論也可以。我一開始想說的話是別的。」
哨兵像是思考或者回憶一樣微微垂下頭,在陰影下,那雙紫眼睛飛快褪去顏色。
「嗯……我知道你現在是考慮到我的感受還沒有恢復和華夏那邊的日常聯繫,但是現在還是恢復比較好。」
「啊?」
「另外……你身上有星際定位吧?」
「等……等等,我說你說這個是幹嘛?」
哨兵沒回答這個。
而是自顧自地說完了回到青霜號之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就大步向前,把愣怔一下的醫生丟到了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