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頁
——說起來，要是遇上了那些活動的機械，說不定死得還能痛快點兒。
不過瑪麗塔才不會想要那種結局。
十六歲，但已經在工廠工作了三年的瑪麗塔鼓了下腮幫，努力調整自己從工廠中翻出的望遠鏡。
鬼知道這是誰留在一家玩具廠的，從操作的複雜程度和精度來看根本就不是那些賣出去騙小孩的東西，不過這和瑪麗塔也沒什麼關聯。她只需要知道這東西好用，而且沒有主人就行了。
而且這也算是合理的報酬——既然她需要上供工長才能拿到理論上應該屬於童工的清潔工的崗位，那麼清潔時「撿到」的東西也應該是她的合理報酬。
「不過多少年沒用過了，需要看得更清楚的時候反而沒用……嘖。」
小姑娘扭曲著身體，用自拍架之類的東西把調整好的望遠鏡舉到了窗邊。
然後把打碎的幾片鏡子做成的潛望鏡接到瞭望遠鏡後面。
雖然不指望這樣扭曲的自製貨色能看得多清楚，但最好能看清被車隊上下來的健壯工人們小心護在後面的人是誰。
——要是些工廠主和家眷什麼的就好了。
——這樣的話，至少證明這是個有秩序的團隊，想辦法和被保護得好好的家眷遇上（雖然不太可能），成為……算了別做白日夢了。雖然偶爾做做白日夢有助於在現在這種絕望的環境中堅持下去，但當真了就是傻的。
瑪麗塔又一次嘖了一聲，繼續調整望遠鏡的方向。
然後她看見了完全想像不到的東西。
小姑娘猛地眨了兩下眼睛，立刻收起了支著的望遠鏡和自己手中拿著的潛望鏡。
「我現在在做夢。」
「嗯，我現在在做夢。」
「這麼多人的隊伍進城，巴登那些活機器今天一定會鬧得超大。我應該離開這裡去五號屋子，那兒機器很難進去……」
瑪麗塔搖搖晃晃地在窗外看不到的地方站了起來，簡單地收拾了些必需品放進背包，然後就摸著牆一步步往門口走。
不摸著牆走路的話，她怕自己下一步就因為過度強烈的眩暈而摔倒。
畢竟剛才看到的東西實在是個巨大的衝擊。
——怎麼可能呢？
——就算是組織起來了隊伍，老弱病殘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拋棄掉的。
就算是電影裡，不是主角的隊伍也會這麼做——就更別提現實了。
老人和幼童肯定是最先被拋棄的，女性也要看各種條件綜合考慮，更別說病人了——人們在逃走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想病人，他們是連被拋棄的資格都沒有的存在才對。
——然而今天靠近巴登的這個隊伍？？？！！！
「……我一定是在做夢。」
「是的。這就是個夢。」
「下次還是少做白日夢吧，現在這夢是越做越離譜了，睜著眼睛都能看錯東西……」
——————
在瑪麗塔念念叨叨自己在做夢的時候，罷工委員會的工人們已經把車隊停在了距離巴登最外圍建築不算太遠的位置。
寬闊的車道和城市區最外圍的各種混亂建築讓已經在荒野上住了至少半個月的人們一起鬆了口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只是看著，距離能安安穩穩地住在裡面還有好一端距離要走，但能看見這些人類社會的象徵，總讓人感覺鬆了口氣。
像是食物短缺醫療沒有機械全靠手拼和當時大家覺得可能有用帶走的一堆小型工具機和各種小東西，連個喇叭都拆了做其他用途，幾個老工人教孩子的時候大野地上沒法聚音喊得嗓子都劈了這樣的事情，好像在看見了這些人類社會的東西之後，就一下子都距離大家遠遠的了。
不過片刻的恍惚影響不了這些已經在荒野上住了那麼久，還能在知道了進化者已經來到卡列揚格勒之後仍然決定自己打下自己需要的一片居住地的人們。
在恍惚之後，委員會主心骨的那些人和大部分老工人就跳下了車後面拖著的車廂，順便把一個個還在耍賴不太願意從舒服座位上離開的人拽下來。
接下來，就是計劃中的那些工作了。
把之前已經決定好捨棄的車輛和車廂堆成一道簡易防線，能源全部轉移到保留的車輛上去；留在這裡等待結果的人們全安排進馬力最大的車輛和後面掛著的車廂；儀器和武器放進準備開進城市區的車輛，連上這些車那竟然還保留著的電池沖最後一點電。
等到這些活計都忙完了，大家一起坐在車上或者車前蓋上吃完了已經拖延到下午兩點的一頓飯，在這裡沒什麼能繼續幹的事情之後，竟然就突然安靜了下去。
足足十五分鐘還多，罷工委員會這群人所在的地方靜得只能聽見風聲和呼吸聲。
然後老工人中的一個突然用鼻子哼了一聲，把曾經裝著麵包和幾片燻肉的紙袋往打開的車門邊上一塞，接著就重新坐回了駕駛位。
「趕快的！再不動彈是在等消化嗎？」
「說不定啊！」一個年輕的聲音接了上來，聲音的主人則是愉快地抱著一把長距離雷射切割刀坐到了某輛車后座上，「不趕緊消化完了，一會兒運動太劇烈吐出來怎麼辦！」
「懶蛋的藉口！」
這回是個中年的女聲。
短髮的車工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台EMP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