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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理會想把他們全都趕回營地中心的舒拉·戈萊的愁悶神色。
——畢竟這些日子出現在荒野上,而且被大家發現的也就只有一些無人機了……
大概還是思維模式的局限,現在的Viathan在獲得了「身體」之後對人類展開攻擊時仍舊偏向於只有進化者們會感應到或受到影響的電場,或者乾脆——就用「身體」壓上去。
——簡直像是在展開肉搏戰。
大概是因為這片星域中對矽基生物產生威脅的生物不多,在Viathan誕生之後的時期更是只剩下那些星鯨一樣能和Virture們進行交流的生物——於是出生在戰鬥模式已經產生變化之後的時期,反而讓這些Viathan們的「攻擊」在被看穿模式之後變得容易應付了起來。
這讓舒拉·戈萊可以更輕鬆地把原本組織起來準備罷工的工人們帶離現在危險了起來,在荒野上都能遠遠看見煙塵聞到各種事故之後氣味的城市,也讓來到荒野上的人們開始放鬆,覺得雖然這些活過來的機器很危險沒錯,但專心逃跑大家還是能跑掉的。
——不過也不能一直留在這裡。
舒拉專心看著遠程金屬檢測儀上原本屬於數控工具機的面板,對著在屏幕邊緣幾乎找不到的地方閃爍起來的幾個光點抿了下嘴唇。
——荒野上的物資,尤其是食物實在不好收集。
畢竟一開始卡列揚格勒成為工業星球的原因就是這顆天然的駐人行星不適合開發農業。
——別的不說,安全的能源和食物消耗的速度太快。
畢竟星際時代,大部分普通人已經不適應在工業籠罩不到的地方生存了。
——而且一直居住在野外……有經驗的老人和孩子們會先支撐不住。
偏偏這個時候,就是需要這些能穩定局面壓住青年人的老人和讓中年工人們還有精氣神繼續堅持下去的孩子。
——最後……
舒拉·戈萊才不相信那些Viathan會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變化。
畢竟它們是「活著的」,會思考的。
灰眼睛的青年人對著遠程金屬檢測儀輕聲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讓這口氣直接吹到這嬌貴的臨時拼湊出來的玩意兒上。
那些和他一起領導工人們行動的老工人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就在這幾天,大概自己不主動提出那些老爺子老太太們也該找過來了。
來討論下一步他們應該怎麼辦。
在這方面,最上級的態度還是不太一致。
兩個主要的觀點簡直是完全相悖——一方認為他們應該帶領工人們及時轉移,以保住性命為主;另一方則是認為假如工人農民一直逃避,只借著帝國的力量活下去不真正面對這些已經成為帝國人必須面對的一類敵人的東西,那麼也只能算是帝國的一種另類寄生蟲,而非未來值得信任依靠的力量。
而在僵持了許久之後,現在的結論則變成了一個讓舒拉覺得有點兒搞笑,但很可能是胡安娜·阿麗西耶夫娜強行要求通過的:
在Viathan仍舊保持現在的攻擊模式,沒有出現使用武器的跡象前,反擊與否由面對機械活化的工人和農民們自己決定。
舒拉·戈萊不太確定現在他能等到一個什麼結果。
尤其在要求留□□員不能引導群眾意見的時候。
舒拉·戈萊這兩年的東奔西跑中也見到了不少人的不同選擇和不同結果。
有些星球的人們選擇不停轉移逃避是因為恐懼,也有些是因為力量真的不足以對抗那些奪得了身體的Viathan;有些星球的人們主動攻擊完全處於魯莽,極端的自信反而帶不來什麼好結局。
但是這些都是人們自己的選擇。
留利克□□拼命保證這些選擇都是人們自己討論,爭議,然後做出的。
年輕的罷工組織者端著盛滿了小孩子們撿來的酸澀莓果的杯子,自己撿了兩顆和黑麵包一起咽了下去。
舒拉·戈萊決定暫時先不想這事兒。
——說不定就這兩天軍隊或者進化者們就一起來了,那時候不管是做什麼選擇都有迴旋的餘地。
——不過我這也算是投降主義了吧?
酸澀的莓果立刻刺激出來了大量唾液,讓吃掉黑麵包變成了一件不那麼艱難的事情。
只是心裡的自嘲帶來的酸苦仍舊停留在那裡,讓這些天像是奶泡一樣停留在心頭的情緒也沒辦法把舒拉從臨時的情緒低潮中拉出來。
——而現在,和我一樣陷在這樣困境中的同志們有多少呢?
按照帝國目前的狀況和留利克□□這兩年蓬勃發展的現狀,這個數量真的不會少。
誰知道去哪顆星球組織罷工或者農□□動的時候不會當頭被這些在電子信號中繁衍的小東西拍個正著兒?
——那麼,又有多少同志能在這樣的環境和壓力下堅持黨中央的命令,不按照自己的判斷來引導群眾的選擇呢?
很輕很甜的奶泡在心臟里被尖利的針尖一個一個挑破了。
只剩下莓果的酸苦仍舊留在那裡。
——而我們又怎麼判斷,自己選擇的正確與否呢?
群眾是人,黨員也是人,怎麼可能出現哪一方絕對正確的情況。
——我們畢竟都只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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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算不是人類,只要是還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活動,而不是成了個黑洞或者白矮星的族群,也不可能出現什麼絕對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