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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單不太清楚這對哨向之間的具體過去,但林娜的態度還是很清楚的。
假如西茜婭一直保持這種「人偶」的狀態,林娜最多就是拼盡全力給她安排一個好歸宿,但要是西茜婭醒了……
拿單就需要通知族母們給這傢伙準備後事了也說不定。
「……算了,這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事兒。」
他接到的信息里,林娜只請求他接手陶德一家和費爾德巴赫家的女兒,其他人……想必林娜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沒那個動力和能力去干擾。
——但是,林娜到底是打算做什麼呢?
——是等待西茜婭醒來之後的「審判」,還是和利馬斯特分開……
林娜深深嘆了口氣。
哨兵嘆氣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眼前這兩個人——瑪麗塔夫人和小聖母朱莉。今天這個消息一出,她算是拿著兩個人沒轍兒了。
倒不是她們不配合,在該隱藏的時候故意冒出去,或者真被ISR那些宣講洗腦了,只是今天——
林娜瞥了眼用紙貼在樓層大廳的公告,深悔自己怎麼就一時嘴賤把這東西翻譯過來了。
說實在的,林娜也沒想到ISR居然不是廣播,而是用公告通知下午宣講的人換成了那些新娘們——婦女認字都是他們挺忌諱的事,居然貼上公告了?
後來想想,大概是因為列印不費力氣,廣播還要考慮這群多半是從塔控制的地方來的姑娘們聽不聽得懂他們那宣講的時候都沒多少人能全聽明白的阿拉伯式英語,念起來多費嗓子啊。
雖說這阿拉伯式手寫英語也夠神奇的了。
要不是林娜看著這兩個傢伙在公告前面發呆,怕她們倆待在這兒太久太顯眼,估計這兩位也看不懂告示上到底寫著什麼東西。
但林娜「翻譯」出來了,之後的事情也就不受她……不受任何人控制了。
艾特蘭塔在這些被囚禁的嚮導姑娘中地位是真的很高,她將要作為「榜樣」來宣講做一個傳統ISR嚮導有多好這件事,在林娜的話語出口的一瞬間就像什麼氣味一樣擴散到了人群里,掀起了不一定合那些「發起人」的意思的各種波瀾。
於是現在,林娜能聽見每個角落裡用不同的語調念出的「艾特蘭塔」。
那名字被重複得太多了,簡直讓她像是在聽一重沒有完結時間的多重唱。悲傷、敵視、期待、憧憬、猶疑、冷漠……太多情緒和太多聲調編織在一起,幾乎要把哨兵再次擠壓出神遊症來。
林娜熟練地幫著兩個身體都不怎麼樣的傢伙分擔了大部分工作,借著這種麻木的重複放空頭腦,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只不過這一回的速度格外快,簡直像是她真正十五六歲時清空頭腦緩解壓力的速度。
她覺得自己像是猜到了什麼,忍不住偏過頭向著窗外看了過去。
當然地,天空晴朗明媚,一片藍白恆星照耀下才能有的清藍色。一點雲朵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其他的白色了。
哨兵意料之中地垂下眼睛笑了笑,然後清出了大部分「艾特蘭塔」的大腦終於從她接收到的大量信息中抓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隱約不定,甚至不像是這一層樓的人的聲音在問:「混進來的傭兵……會是誰?」
「終於開始了嗎?」
終於等到了這個消息,林娜臉上的笑甚至都是有些散漫的。
她扳動了手腕上外骨骼的一個機關,在金屬覆蓋了整隻右手之後用這一隻手抓了抓頭髮。
那一頭顏色淺淡亮麗的淺銀灰頓時被速效染髮劑深淺不勻地抓了一遍,成了有點兒奇怪但怎麼都不亮眼的普灰。這發色和她原本的相差不大,只是一點顏色的變化而已。
只是一點變化,就讓林娜在人群中的顯眼程度頓時下降了十幾個百分點,卻一點兒也不奇怪,不突兀。
然後她就像是一滴水一樣融入了人群,就算是盯著監控的人也注意不到她了。
瑪麗塔夫人和朱莉都不太在意林娜發色的突然變化,或者她們倆也覺得只能依靠一點水清潔身體的時候,頭髮髒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今天的重要事項是見到艾特蘭塔·陶德,其他的一切都要靠後站。
林娜能做的也就是儘量幫這兩個傢伙查缺補漏,免得因為興奮過頭被那些監工找麻煩。不過她倒覺得今天根本不用擔心出錯會怎麼樣,畢竟在她眼前,幾乎所有人都在犯錯。
——艾特蘭塔·陶德到底在被囚禁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這是個林娜這幾天真的想要認真研究,不過眼前看起來沒人願意給她講解一下的課題。
似乎她真的是努力想要帶起囚徒們的精神,所以在離開之後大家對她的看法才格外複雜些?
哨兵揉了揉耳朵,不過這種動作也就是能帶來一點心理安慰——畢竟揉按耳朵的動作帶來的聲響更大,只是更單純,不至於讓她被訓練出的條件反射激活,自己去尋找那些嘈雜聲響里的信息而已。
——但艾特蘭塔真的是非常……
林娜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就算現在人們已經坐在了會場上,那些聲音仍舊沒有停歇——是做過什麼的人,才能有這樣的一種待遇?能讓人暫時忘了各種嚴厲到非人的規矩,寧可冒著風險也要交流對她的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