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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貝爾聽見了開門關門的聲音,但是她還是緊緊擁抱著自己。
十幾天的時間裡,她居然已經有了奧列格·波古金在旁邊仍舊是可以放鬆的潛意識。小公主有時候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可笑。
但是放鬆是真的,這個被自己拖下水的青年人……總給安娜貝爾一種類似於菲娜西雅的感覺。
不是指性別或者處事,而是某種對待自己的態度。
這讓小公主在奧列格的腳步聲停在桌邊時還能保持著這種看起來形象全無的糟糕模樣,和皇宮裡連一根頭髮亂掉都會躲回去補妝的安娜公主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她的頭髮甚至還只是被今天早上被奧列格簡單編了個辮子,一天幾次的發瘋之後已經亂得像一蓬稻草。
但那雙灰濛濛的藍眼睛轉向青年時,仍舊是一派迷濛的天真溫柔。
「你來啦?」
「今天怎麼樣?」
「我覺得我好多了。」小公主的肩膀放鬆了些,「今天發作的次數比昨天少了五分之一,我想過幾天,我能出去也不怕失控了。」
「到那個時候我可以自己離開,你不用擔心我把你繼續牽扯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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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回不怕被牽扯進來了?」
天空藍的眼睛對著暮紫的另一雙,可惜誰都沒辦法刨去肌肉的運作就能看出對方想要傳達什麼。
瓦西里·柴瑟夫臉部的肌肉扭曲成怒火,而林娜·阿德爾的臉上寫著的仍舊是沉寂和倦意。
「你也不是按照指令來的。」
前任告死鳥清泠的聲音放得再輕也不會發啞,和金屬叮噹的撞擊聲配合得天衣無縫。
「那你呢?又是在發好心?」
黑色的鎖鏈直接被甩了出來,在運動中大量金屬順著鏈條滑向尾端,又在真正成型之前被銀灰色的金屬手套直接抓住。
「還是說這位公主殿下又進入了艾留涅娃閣下的保護範圍了?除了嚮導,連嚮導的家人都進了圈了?」
帶著灰色的紫眼睛微微抬了起來。
「今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條消息。」
突然滯住的呼吸隱瞞不了走廊里的任何人。
但那雙暮紫色的眼睛仍舊被郁色和倦意充斥,沒有得意也沒有光亮。
「發件人是卓婭,她告訴我……你今天晚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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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我來說真棒啊,你的消失要是真的什麼痕跡都沒有就真好了。」
奧列格幾乎是熟稔地抬手揉了兩下安娜貝爾的頭髮,然後青年人就站在床邊把公主殿下的頭髮解開,重新給她編了個精緻漂亮的複雜髮型。
「然後我就可以跟人家一邊吹酒瓶一邊吹我見過未來的皇后陛下了,然後他們再跟我說『吹什麼啊,大家都知道你是在最外圈拉小提琴的』。」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在得意什麼,不能更有意思了對吧?」
「一點意思都沒有。」
安娜貝爾板著臉,最後自己卻也很輕地笑了一下。
「這種事情不要想起來也不要說出去,我最多倒霉,你可能就要面對慘劇。」
「我知道誒,這種事情誰會真的去說……」
青年在安娜貝爾背後輕聲嘀咕,然後看見了公主殿下艱難翻到了頭頂的白眼。
「我可不想沒事倒霉!」
「我也不想面對慘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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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屬相撞的聲音被兩個哨兵壓到了最小,聽起來就像是一盒不停掉在地板上的螺絲。
也不知道這家酒店是不是舊到了一定程度或者不在乎到了一定地步,這種不大但持續的噪音居然沒有引來任何一個住客。
只是這聲音實在讓人煩躁,引得瓦西里下手一次比一次重,似乎忘了隱蔽更忘了不能留下更多和主題無關的痕跡。
「卓婭說,在皇長子似乎找到了安娜貝爾公主的蹤跡之後,你在胡安娜下屬的討論會議中突然消失了。」
前任告死鳥的技巧比不上現任,但是她似乎知道瓦西里下一步動作都是什麼。
「你到底是為什麼會以為卓婭分辨不出人工智慧的模仿?」
銀髮紫眸的哨兵回身仰手,阻攔後輩的每一個動作都像在舞蹈。
「還是……你就是在等人阻止你?」
「我在救她!」
瓦西里壓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痛呼。
「只要安娜貝爾公主還活著,皇帝就永遠有理由有藉口——」
「死了就沒有理由嗎。」
林娜握住對手手臂上突起的利刃,趁著瓦西里一時間無法調整姿態拽脫了他的肩關節。
駕馭著菲林斯的哨兵比他的對手更長於技巧,於是失去平衡的一瞬間空隙也比對方更大——於是瓦西里被林娜卸了能源按在牆上這件事緊跟著發生了。
林娜身上僅有的那點兒擬態金屬卡在了菲林斯幾處主要變形點上,但少女模樣的哨兵轉手就又從袖口拉出一條帶著鋸齒的鋼線。
「你在塔里,這個理由就夠了。」
——瓦西里·柴瑟夫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想不到。
在看著那雙天空藍的眼睛黯淡下來的時候,林娜突然就想要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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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貝爾的眼睛在特定的光照角度下看會是灰色的。
那是一種非常乾淨清爽的灰色,和奧列格的眼睛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