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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或者說今晚,貝爾博娜·波古金踏出房門之後走進的簡直不像是一座城市。
作為科列寧子爵住宅也是城市中心的建築群是今天城市中唯一點亮燈火的地方。不過因為主人仍舊在郊外的莊園修養的緣故,它只是單調地點亮了所有的燈光,沒有任何炫耀自己身份地位的燈光變化。
而在此之外,城市安靜得如同曠野。
或者貝爾博娜·波古金從幼時開始一次次奔跑過的夜晚的農場。
走在路上的人很少,都是貝爾博娜所熟悉的,和她一起來到這顆星球的同志。
沒有紅綠燈,沒有攝像頭,沒有轎車,沒有夜間運輸的大型裝載車,沒有運轉著的自動軌道,沒有從Viathan災難中脫離後加緊修復的建築工地。
也沒有留共同志之外的行人。
似乎連流浪貓狗都在今夜消失了。
路邊只剩下一些開著車門,鑰匙都插在車上的大型浮空車。
和零零散散丟在這些車上的生活物資。
——……真奇妙。
貝爾博娜帶著漢娜和幾個路上遇見的同志上了同一輛車,帶著奇妙的,情緒高漲的恍惚坐上司機座,擰動鑰匙,一腳踩上油門直衝通往星港的特殊軌道。
和他們走向相同的車輛不多,在最後於星港碰面的時候聚集的人數也不到來到這顆星球的人的十分之一。而且一個兩個看起來都很是狼狽,顯得貝爾博娜這種被哥哥養了快兩個月的人整齊精神得和他們都不像是一群人。
但24小時運作的星港中沒有誰對他們指指點點。
被命令封閉星球清剿留共成員之後還沒有再度允許飛船停泊或離開的星港中,工作人員們有序地進行著對星港的維護,星港所需物資的搬運,各類維持星港運作的程序的改寫。所有人都忙忙碌碌,所有人都專心致志。
所有人都看不見星港此刻的來人。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貝爾博娜在協助飛船進行起飛前準備的時候突然恍惚了一下,又在被人發現之前自己清醒了過來。
漢娜正負責和那位阿弗烈·陶德領導的失散人員追查組維持聯繫,全心全意維持著遙遠又脆弱的精神連線以隨時獲取最新集合信息。於是沒人發現一直沉穩可靠得超出年紀的波古金今天居然停下了手中沒完成的工作,靠在飛船牆壁上一次接一次地深深呼吸。
星港內是恆溫的,這是為了保證星港內的人可以正常行動不需要多餘配置影響各種工作。
【為了滿足冬小麥的生長環境,這顆星球的冬天大部分地區是真冷啊,冷到人們互相握著的手都像是兩塊冰。】
貝爾博娜重新拿起檢測設備,順著容易出問題的金屬焊接線一路掃過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充斥在心中的高漲情緒讓她不知道如何排解,只能努力將精神集中在不斷變化的數值上。
可在星港的恆溫環境下,她仍舊一會兒覺得熱一會兒覺得冷,根本感覺不到應該感受到的舒適溫度。就像她時不時覺得有一群人圍成一圈盯著這艘飛船,然而在監控室同志的實時通報下根本沒有任何人抬頭看過這艘運輸船。
——真安靜啊……安靜得像是他們拉著娜斯卡的手卻邁不動腳步的那一刻。
其實這艘「報廢」的飛船上一點也不安靜,各種檢查儀器的運轉聲和大家在人手不夠時的相互呼喊找人幫忙的聲音海潮一般,一波一波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但不管情緒如何影響身體,至少貝爾博娜·波古金在干擾下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還和同志們相互搭了幾把手,一路干到這艘運輸飛船平平穩穩地離開了星港,向著漢娜得到的坐標開始了第一輪瓦普跳躍。
之後,在瓦普跳躍帶來的身體不適中,貝爾博娜安安靜靜地把自己鎖在椅子上,神色恍惚地看著飛船的艙壁,或者沒有目標的某個遙遠一點。一直到第一輪瓦普跳躍結束,留共的倖存同志們將飛船開到了沒有駐人行星的第一落點之後,她才放下了懷抱自己身體的手臂,似乎要確信什麼,或者終於獲得解脫一般笑了起來。
接下來,貝爾博娜就重新精神抖擻地加入了工作隊伍,再沒出現過任何問題。
像是這一波,時間在她們之前或之後的,成功逃離各個受困星球的每個留利克共||||產|||||黨員或預備黨員所做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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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大多數已經行動了起來,他們抱著一直積累到現在的,對於帝國現有秩序的不滿甚至仇視,以及更重要的,對新的未來的期待和嚮往,開始了自己的行動。與此同時,作為原有的統治階級,帝國的貴族們表現出了和他們階級弱點相符合的遲鈍。他們仍然牢牢掌握著各類資源,但對於基層掌控的不力讓他們在面對群眾的集體行動時反應格外緩慢,甚至……」
寫著自己不知道算是周記還是月記的男人笑了笑,最後還是停下了筆,沒把自己心裡格外刻薄的語句寫到紙上。他重新起了一段,開始書寫自己關於奧洛娃內各種能發現的勢力變化的觀察。
「……但尼古莉亞宮目前似乎仍舊沒有對這一浪潮做出反應,甚至和當前這位皇帝在五月政潮中的行動相比,有著令人費解的遲鈍。甚至眼前這位皇帝陛下的主要武裝力量仍舊在做他們一直在做的兩件事——防禦來自國外的入侵和清理國內不斷爆發的V型意識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