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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去讀一個通信方面的學位?
——布哈寧老師一直……
林娜落在腿側的雙手猛然扣進了沙發的布料。
頻繁想起過去是因為自己的現在沒什麼東西值得想起,這是林娜不知道從哪裡看見的話。但哨兵一點兒也不這麼想。
空白的現在和灰黑色的過去比起來,當然是現在要好!
——只是一時找不到未來前進方向的茫然而已!想想別的!想想別的!
——例如小英傑和奧蒂……奧蒂……
清空對於過去的回憶,剛才看到的東西就帶著聯想翻湧而上。詞作家小姐的鉛筆痕跡都一閃一閃,在黑灰色中滲出艷麗的紅色來。
嚮導?處境改善?
拯救?
幾個單詞在哨兵腦子裡過了一遍,卻連想起來都滲著血腥氣。
五大星聯常任理事國,只有華夏給了嚮導真正平等的地位。
拯救?改善?
那是建國時在拒絕了塔的協助之後,硬生生靠著戰功自己殺出來的尊重——
所以華夏始終拼命提高嚮導出生率,但嚮導的國民人數比例相對其他國家仍舊要低了至少百分之二十,因為華夏建國時嚮導十個里至少戰死了七個。
而一開始心安理得地作為哨兵的輔助存在的人,最後要付出的就是自己和子孫後代作為「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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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娜·阿德爾的哲學思考和正身陷ISR的艾特蘭塔·陶德無關,她現在正仰著臉看著頭頂的光源,面無表情地深深呼吸。
——我是誰?
——我是艾特蘭塔。
——什麼是艾特蘭塔?
——艾特蘭塔是阿塔蘭忒的變音,是跑得最快的少女。
——阿塔蘭忒做過什麼?
下一個問題被發問者回答之前,鈴聲粗暴地響了起來。
接下來是人流的涌動,艾特蘭塔也不得不從自己的小空間中站了起來,跟著一起移動。
鬼知道接下來是什麼課程,是批判科學是精神毒藥還是宣揚嚮導是哨兵的一部分要把他們當天當地供奉什麼玩意兒的。
ISR那些垃圾課程誰TM想聽。
但保持沉默是必要的。
艾特蘭塔想要活著,而相對地位更高些——也意味著他們會相對重視嚮導的生命,畢竟實體結合後嚮導死了哨兵則必定要死但ISR底層人士可不一定覺得他們會給嚮導陪葬——的那些人絕對不會挑選一個「意志堅定」、不肯屈服的嚮導的。
連偽裝都不肯的人已經被拉到建築物外面,在接連幾天的喊叫後消失了。
裝作一個只消知道三件事情——也就是孩子、家務和真理的嚮導不算簡單,但也不算太難。
艾特蘭塔始終垂著眼睛看著地面,面無表情地跟著那些充滿激情的宣講者們大喊,然後拿著各種理論上只存在於地球時代中後期之前的工具做「家務」。
至於現在早就包辦了所有貧民以上階級家務工作的各種機械——那是罪惡的女人試圖違背真理的教誨、不做真理的奴隸或者腳趾的證據。
所以它們當然不會出現在ISR統治的地方。
假如是阿弗烈·陶德先生看見他的小寶貝兒現在做的事情,那位圓圓胖胖的先生不僅會哭出來,更會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抄出把槍和這樣磋磨他女兒的人拼命。但艾特蘭塔現在不覺得這太難過,對於母親的擔憂已經裝滿了所有能感知痛苦的組織。
她真的後悔了。
不是後悔沒去死,而是後悔當初的堅持把媽媽一起帶到了這個地獄裡。
她是嚮導,現在的情況還好一點兒——只要表現得老實些,按ISR的標準。
但是瑪麗塔·陶德夫人不是進化者,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而且還是一個四十多歲快五十歲,按星際觀念剛剛步入壯年沒多久但是按照ISR的觀點已經老得只剩下發泄、生育和家務價值的普通女人。
S.G.M.在混亂星域的基地里,不是沒有從ISR剛剛控制的區域逃來的人的。
奴隸?
一個女性|奴隸,在有著「超過十個ISR戰士享用過她之後她不信真理的罪就洗清了」這個習俗的地方能有什麼樣的生活?
更可怕的是,瑪麗塔·陶德是個美人。
這意味著每天必須服用的兩三倍劑量避|孕|藥,停不下來的轉手,幾個小時內被強|奸三十餘次,注射甲孕嗣之後的□□,合理合法的可以在任何情況下施加的暴力……
在這段時間,艾特蘭塔甚至看見一個女性宣講者在她的主人要求她提出墮胎時因為教義猶豫了一下就被那個哨兵踹出了十幾米撞在牆上,之後發生了什麼就不是她能知道的事情了。
畢竟那個女性宣講者是個普通人,而哨兵不會太願意他的孩子從一個普通奴隸肚子裡爬出來——那意味著祂很大可能是個普通人,那是他·的·羞·辱。
不過這又關艾特蘭塔什麼事兒呢?
擦乾淨最後一塊地磚後,黑髮的姑娘反手錘了捶腰,看見一小半人已經站起來之後才起身,然後老老實實排進隊伍,回到她們現在居住的地方。
在隊伍兩邊,休息的ISR男人們欣賞著這些「未來的嚮導」。
在嘈雜污濁的言語中,艾特蘭塔不易察覺地吸了口氣,找到了看起來地位最高的那幾個人,微微抬頭側臉,露出了一個不太熟練的嫵媚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