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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能說明什麼?
——這說明你於心有愧?
——除此之外呢!你再怎麼後悔我的老師也活不回來了!
西茜婭在林燕然的精神領域裡尖叫,然後一隻嬌小渾圓的貓頭鷹落在了她面前。
沒有反抗,沒有尖叫。
和這個精神領域的主人一樣,只是平靜地閉上眼睛,等待「法官」給自己做最後的審判。
只要收緊手就好了,精神領域中這些小東西沒有外界時那麼堅韌,任何一個嚮導都能給它們致命一擊。
但西茜婭做不到了。
碎裂的建築殘片拼接出的基地圍繞著她成型,她站在最核心的地方。
那是一個小房間,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和一張書桌。各種她熟悉的不熟悉的書本在桌子上堆成危危險險的一座小山,最上面貼著一張紙。
血腥氣迅速充滿了每一寸空氣,粉筆在她腳下劃出老師最後失去生命的地方。
在被塔捕獲之後,西茜婭第一次看見外界的景象——哪怕這是另一個人的精神領域,哪怕這是她老師最後失去生命的地方。
這是老師離開世界的地方。
這個念頭壓住了其他一切衝動。
嚮導絕望地嘆息,然後伸出手,按住了堆滿書本稿紙的那張桌子。
銀色的光輝以西茜婭為中心向外鋪開,將核心之外不停拼合又不停碎裂的建築物統統粘合,讓這座老師最後居住的基地在林燕然的精神之中成型。
她殺不了林燕然的。
不管是因為之前那麼多時日的相處,還是因為這座堆積著老師最後痕跡的基地。或者……只是因為那雙空洞灰暗、但還是那麼美麗的紫眼睛。
於是西茜婭放棄了。
林燕然睜開眼睛的時候明顯愣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沒死還是什麼。但哨兵沒做別的,只是沉默地站起身,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對西茜婭輕輕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間臥室。
之後林燕然明顯不再是那把只是老老實實為塔所用的刀子。她的精神冗餘積累得越來越快,那雙稀罕美麗的紫眼睛卻再沒亮起來過。
在為林燕然清理精神負荷的時候,哨兵的心思也藏得越來越深,讓西茜婭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又經歷了什麼。
只知道林燕然似乎找到了S.G.M.,真的以性命為代價在嘗試從塔的手中解救更多的嚮導。
三年後,林燕然帶著她上了那艘屬於哨兵的軍用小型飛船,展開那場從帝國招惹到另外四大流氓的大逃亡。
西茜婭那時候才第一次見到林燕然戰鬥的樣子。
光芒四射。
就算是她只能穿著通過各種途徑拼湊出來的外骨骼裝甲,都一樣美得像是神話中的女武神。
然後西茜婭猛然想到了那一次林燕然帶回住所的一把陶瓷軍刀。
純黑色,線條美得如同詩句,也鋒利到像是切黃油一樣切下原木茶几的一角。
在林燕然搬動桌子的時候滑落,極其輕易地碎成了無數鋒利又美麗的碎片。
在逃亡的路上,林燕然有一天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非常愧疚地對著西茜婭再次低下了頭。
「對不起,西茜婭。我去找過你的父母了,但是他們……要是只有我逃亡,把你送到他們那裡的話,不是什麼好選擇。」
「但等我把你送到華夏或者其他你能安全定居的地方之後,我會把他們也帶到你身邊的。」
哨兵很輕地對著西茜婭露出一個笑容。還帶著沉鬱的痕跡,但對比之前已經輕快明朗得不可思議。
「在我做完這些事之前,我是不會死的。你可以放心。」[8]
西茜婭在那一刻想要真的開口告訴她這不需要,哪怕林娜永遠留在這逃亡的路途中,她也願意永遠陪著她。
但看著哨兵清淺明亮的笑容,終於意識到自己也愛上這個人的嚮導開口前收回了想要說出口的話。
那不是林燕然需要的,起碼不是她現在需要的。
那是會摧毀這個人的詞語。
林燕然的笑容輕快明亮,卻讓西茜婭又一次想起了那把陶瓷軍刀。
它/她堅硬,美麗,鋒銳……卻也一摔即碎。
想要不摔碎她,那麼嚮導還需要更多……更多的時間來等待一個變化。
西茜婭早已習慣了等待。
[1]維姬琳娜,俄語裡也使用的,victory(勝利)的變形女名。事實上除了西茜婭的本名,CC最後會使用的新名字,林燕然,維姬琳娜——這三個名字是會有關聯的。
[2]林娜的長相問題分兩部分,十年不顯老,身體時間停止在十六七歲是因為西茜婭對她的那次精神攻擊和塔在她身上的研究的聯合作用。眼睛變色是之後西茜婭打算殺了她的時候的連帶影響。
[3]所以我說這段感情的開始真的非常扭曲啊……以及這種判斷怎麼說呢……看了幾本弗洛伊德模仿用語習慣,但還是不知道寫沒寫出西茜婭是出身心理系的感覺呢。
[4]林燕然的過去,前文提過她的家庭組成,教授和軍工人員,住在對應大學裡長大。
[5]林燕然的視角里她自己逐漸開始自稱林娜,西茜婭卻在她那回哭泣之後始終叫她林燕然。
[6]其實西茜婭過去乾的大事挺多的,但還是留在正文裡再說和感情無關的部分吧?例如她在本能里給自己設定的攻擊程序就是把哨兵的精神改寫為蘇沃洛夫娜的或者怎麼懟死留利克帝國皇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