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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能幫你們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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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娜想要嘆氣。
但是她看了看身邊的老人,最後讓這個衝動死在了還是衝動的時候。
總不好讓老爺子以為自己覺得陪他出來尋找靈感是件無聊的事。
夏梵特·費爾德巴赫似乎終於確定下了自己第九交響曲的主題,正興致勃勃地在每天聊天之外向著林娜和兩個利馬斯特人挖掘關於VOS鈷石的各種故事——於是,當然最重要的那一個會是林娜·阿德爾。
畢竟帶著研發資料滿宇宙跑路還牽扯上了一大堆事情的故事要比利馬斯特這不能說那不能講的歷史要有趣多了不是嗎?
以及哨兵姑娘還能幫他分析各方面報導的新聞,告訴他每一條新聞到底有沒有用,有用的都是在講些什麼,是媒體背後的哪一方勢力想要推動關於能源或者皇室貴族的什麼博弈。
在這顆星球上,新能源的研發探索已經和皇室貴族的博弈絞在了一起,或者說成了那些人開闢的新戰場。
這也是林娜一感知到西茜婭那邊的精神場變化就反應過來的原因——因為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這方面的事情,不然鏽了三四年的腦子不會反應這麼快。
她知道西茜婭想要借著VOS鈷石的那個秘密做出些什麼。和只被她給了隱約暗示的陳霄不同,西茜婭是和她一起到了利馬斯特的,她也從來沒有隱瞞過她這些事情——關於利馬斯特人和利亞末他們守護的那個禁忌,費雷姆恐怕都沒有西茜婭了解得清楚。
然而,西茜婭想利用它做什麼?
林娜不知道。
她從來沒真·的了解過西茜婭·李。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CC。我不知道她……」林娜頓住了聲音,好像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回是在回答別人的問題。
而且把話說出口了。
夏梵特對著轉過頭來的年輕姑娘露出了一個狡猾的微笑。
「你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呢?」
林娜沉默著用目光控訴狡猾的老人家,最後卻是在夏梵特笑眯眯地注視下,只不過幾分鐘就泄了氣,鼓著腮開始老老實實說話。
「我擔心……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擔心的到底是什麼。往最實在的地方看,我只是突然發現,我根本不了解西茜婭。」
「是因為哨兵對於嚮導的保護欲和責任感嗎?」夏梵特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輕鬆,「那隻要好好交流總是可行的。你也不是那種分配到人偶就先塑造一個自己喜歡的新人格的傢伙,西茜醒了對你也不會太討厭吧?」
林娜對老爺子的問題只回應了一個苦笑。
那個笑容太痛苦了,它不像是喝了苦丁茶或者什麼,它就是苦澀本身。
「要是這樣就好了。」
「不是這樣,那又是哪樣?」
「是因為我想要知道她。也因為……我發現我過去以為的了解,或許都是錯的。」
在資料里,暗中幫助著嚮導、哨兵、被進化者所傷害的普通人的那個人,在知道了VOS鈷石的危害性的時候會做出什麼?
西茜婭聯絡陳霄是為了什麼?
林娜·阿德爾沒有足夠在奧洛娃這一攤漩渦渾水裡堅定不變的頭腦,可她也不傻——在陳霄居然對進入帝國科研院毫無反抗的時候她就猜出了陳霄想幹什麼,可是她不知道西茜婭想幹什麼。
「……艾特蘭塔死了,她本來是能夠救她的。」
林娜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出這句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哨兵的手指不自覺地扣上自己的手腕,隨著力道的增大指尖逐漸僵木冰涼,最後在老人湛藍眼睛的注視下自己鬆開。
「她……很強大。真的,非常強大。」
夏梵特聽得出來,林娜後面消失的那一句應該是「所以她明明能拯救艾特蘭塔」。
他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姑娘,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僅停留在孫女泛紅的眼眶和轉達遺言時的抽噎里。
只知道,應該是個很好的姑娘。
可惜被ISR的哨兵綁定了,最後為了保護離開飛船的那些人,和那個強|奸她的男人同歸於盡。
所以也是救了他的孫女的人。
一直停留在飛船上的夏梵特不知道更多了。
所以直到這一刻,他才隱約察覺,這個姑娘的死似乎撕裂了什麼。
自家孫女終於展現出來的感情倒不重要,雖然陳先生不會回應,但這年頭誰沒有失過幾回戀;可是這一對哨兵和嚮導之間……
夏梵特憑直覺覺得這個問題不會那麼容易解決。
「救人這種事……也是看人自己的選擇吧。奧蒂說那個時候你們也……」
林娜沒有回應這個問題。
哨兵微微收攏了肩膀,像是在四季如春的地方,竟也突然覺得寒冷。
「我現在一直在猶豫,在奇怪……大概是因為,我發現我以為的都是錯了的?」
「或者……只是時間太長了,所以她變了?」
——就像是被關在瓶子裡的魔鬼,三十萬年前和三十萬年後,不會再是一個模樣了。
「那麼,你想知道這個答案嗎?」
「……也不太想……吧?」
「那這就不是你最痛苦的問題。」老人晃了晃杯子裡偽裝成啤酒的混合飲料,「我們可以暫時把它放到一邊,去思考更重要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