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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不是按時幫你終端『越獄』了嗎?就這幾天都忍不了。』
『沒孩子的人當然不能了解我。』
看著象牙色的牆壁,來自華夏的嚮導無聊似地抬手用關節敲了敲。
『我連給他批改作業都是幾天一次,偶爾出點兒紕漏大使館就要炸著開警報,誰會覺得這樣的親子接觸夠數啊。』
而且,陳霄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
不是塔對他的態度或者手段,而是別的什麼。
但這話和西茜婭·李說也沒什麼用途,帝國的教育方式和華夏不通,學習領域和研究方向、環境等培養出來的能力也不會相互覆蓋。陳霄覺得塔出現了不對勁兒,不代表西茜婭·李能發現。
而大學似乎更是與外界隔絕的地方。
西茜婭·李經常呆在大學裡,也不是沒有和塔避開多數衝突的考慮。
所以她的反應當然更慢,遠遠要比待在白塔還善於通過細節推斷事件變化的陳霄。
不過華夏嚮導不打算把這些事情說出口。
陳霄只是把念頭在心裡轉了轉,然後問出了另一個看起來沒什麼關係的問題。
『不過你不是一直靠超市食品和外賣活著的嗎,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林娜做飯了?』
——你們兩個中做飯的不一直是林娜嗎?
『只是突然想起來了。』
「只是突然想起來了。」
西茜婭咬著自己不覺得哪裡不好的麵條,覺得自己下一次可以多放一點兒鹽。
「林娜很喜歡你在青霜號上做的麵條。」
不用努力思索,因為青霜號的時間大部分都是食品印表機和不同的程序提供食物,林娜·阿德爾難得讓他們進一次廚房。不管是為了船長的權力還是單純害怕他們投毒(不管是什麼意味的投毒),陳霄在這方面的待遇尤甚,唯一一次進了廚房做面還是陳容聲的生日宴會。
哨兵姑娘確實是認認真真吃完了一滿碗麵條,完全沒在乎對於當時的她可能算是過了頭的濃郁味道。
林娜·阿德爾那時的表情確實是非常的認真。
不過陳霄從來沒把那表情當成過喜歡。
那或許更像是懷念。
西茜婭不打算解釋對面濃烈到能從精神連線傳過來的迷惑。
就像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她能,並且曾經翻閱過某個哨兵的記憶一樣。
或者像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她知道林娜去了哪裡,她身邊發生了什麼一樣。
雖然那聯繫非常微弱,只是偶爾傳來需要靠西茜婭對林娜的熟稔才能解讀的情緒,但畢竟這是超出了現在對進化者了解的強度——西茜婭自己倒不在意這些,但是林娜在意得要死。
——可能她只是害怕。
而這就已經是嚮導閉口不言的原因了。
西茜婭·李只是沉默,然後仔仔細細地去分辨線的另一端屬於哨兵的思緒。
對家和安全的渴望和星光混在一起,責任感與疲倦自責彼此交織,能讓她放鬆的音樂是類似星鯨吟唱的小提琴,老是遇到爆炸和難民卻又被貴族們礙手礙腳不好解救的糟心透頂,坐在果樹頂上咬著一串樹莓的輕鬆和偷來空閒的謙虛……
最後這些繁雜的東西總是會回歸被哨兵藏在心臟最深處的一抹情緒。
關於幾個平米的小屋子和一台家用大型終端,趴在床上等著家人長輩的念叨和廚房裡慢慢漫出來的屬於西紅柿的酸香。
和最後被端出來的一碗麵條。
嚮導把最後一口麵湯咽了下去,看著廚房的一堆鍋和案板發愣。
——小四走了以後,家裡什麼家務都要人來做了……
——靠,我討厭洗碗。
——————
「您好像很高興?」
「嗯,我討厭洗碗。」
波古金家享受完了哨兵小姐做的大餐,當然不會讓哨兵小姐再去清洗碗筷——那可真是太不合身份了,被哨兵小姐一刀砍掉了腦袋都是應該的。但貝爾博娜和媽媽一起洗完了餐具坐回起居室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偷偷坐到了漂亮的、什麼都知道一些還很和氣的哨兵小姐身邊。
然後發現正仰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銀髮姑娘嘴角似乎是噙著一點弧度。
「做飯和洗碗是兩回事,會做飯的人可不一定會喜歡洗碗。」
林娜還是閉著眼睛,但是右手倒是很準確地落到了貝爾博娜頭上。
「製造油污和把自己的手放到油污里怎麼可能一樣呢?」
「我覺得沒什麼差別。」貝爾博娜聳聳肩膀,「都是要乾的活兒。姐姐都不喜歡。」
「……你說的是娜塔莎·波古金小姐?」
「就是她。」
「我以為你們倆的年齡差距……可能你不會記得她。」
「不記得才怪了。」小姑娘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她和二哥一點兒都不一樣,只有二哥老實才總覺得她在子爵大人那裡沒過上好日子,前幾年媽媽不是沒去看過她,她才不喜歡我們呢。」
想到那位死賴著子爵的隊伍不放的情婦小姐,哨兵的眉尖跳了跳。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我知道。」
貝爾博娜·波古金小姐嚴肅地點頭,哪怕身邊的哨兵小姐壓根兒沒睜開眼睛。
「她不喜歡農場的生活。她既不喜歡幹活兒也不喜歡自己給自己找條出路。成為子爵大人的情婦是最好的一個選擇了——就是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