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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予說得眉飛色舞,完全沒留意面前的人景,她剛越過希古居,湖碧窄袖光忽晃,袖裡乾坤漏了個底,一本冊子猝然掉了下去。
她察覺到動靜,才要彎腰去撿,有人卻先她一步,將話本拾了起來,來人一看書皮:「我的山娘娘哪有那麼可愛?」
他話音平靜,華予渾身寒毛遽然倒豎:「別念!」
可惜來接人的鐘離已經翻開了書頁:「『只見山君嚶嚀一聲,軟倒在帝君懷中,頓時成了個秋水身,繞指柔。岩君長嘆,你這磨人的小妖精,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唔,有點意思,神來之筆,聞所未聞,著實長見識。」
「啊啊啊啊啊你別念出來啊啊!」
頭皮一炸,華予想把鍾離手裡的書搶回來,可是鍾離步履如飛,捧著奇書就嚮往生堂踱去。哪裡是塵世閒遊的速度!
熒和派蒙見華予撒腿想追,又硬生生掉了頭。她匆匆走進,把身上的書一股腦遞給她們:「再被看到我真的會當場暴斃幫我收著行不行先借給你們求求了!」
她臉紅得仿佛要破皮的石榴,下一秒就能濺出鮮紅汁水,整個人橫屍當場。熒慎重接過,華予旋身,仿佛離弦之箭疾飛,直追鍾離身後去。
華予腰間的輕巧墜飾上下翻飛,怎麼覺得上面的羽毛像又蒙了層灰,顏色更暗了點?
兩人須臾沒了蹤影,派蒙也從呆眼裡回了神,她真誠地吸了口氣:「這是社死吧!超級社死了吧!」
熒收回思緒,她默默為華予沉痛哀悼,希望她明天還活著吧……嗯。
懷裡的書沉甸甸的,熒沒有仙術,也只能卸下背包,把小說往裡塞,只是裡邊還有華予送她們的辛夷花。
熒怕壓壞了,便把不曾凋謝的瓊花遞給派蒙,然後繼續吭哧裝話本。派蒙等著熒忙完,她百無聊賴地轉動手裡杏黃如碗的辛夷,思緒剛飄到了花怎麼吃上,耳邊忽然響起驚呼:
「你們為什麼會有這朵花?」
她們遽然抬頭,看到的是焦急的萍姥姥。她身後的瑤瑤和煙緋在喊:「姥姥,怎麼跑得那麼快啊,姥姥!」
見萍姥姥盯著辛夷,派蒙有點慌張,不過混亂中,她還是想起華予不想見朋友的話,於是胡謅:「是,是我們遇到鍾離,鍾離給我們的。」
熒也反應過來,她補齊了派蒙的謊話:「盜寶團在遺蹟里找到的,剛好我和派蒙與鍾離先生出行,打敗了盜寶團拿了回來,他說是仙家仿品。」
萍姥姥一怔,她面色緩和下來,有些傷悼:「原來是帝君所贈,我還以為……怎麼可能呢?」
她又搖了搖頭,微微嘆息。
派蒙好奇心又浮現,她詢問:「萍姥姥是認識原本這朵花的主人嗎?」
萍姥姥點頭:「哪位仙人會不認識?」
「從哪說起呢?啊,你們聽說過歸終的故事,那便從這裡說起吧。當年,我與歸終有音律的爭執,留雲請了帝君拿走了滌塵鈴,以作了結,但你們或許不知道,這爭執,還有後來呢。」
第12章 知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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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你這必須來做個決斷,你評評理!」
「小花姐姐,我們只服你,請你與我們同行。。」
「誒!不是,我還要和馬科修斯去挖山筍……馬科修斯你說啥?不需要了?你當個人吧!不是你們找若陀,他比我資質老多了……若陀你娘的人呢?噫噫噫你們別抬我,馬科修斯救命啊!!」
馬科修斯搖了搖悲傷的手絹,目送友人雙腳懸空被阿萍歸終強行抬走,雖然有些惋惜不能親手挖取食材品嘗美味,但每次看到這樣的劇目上演,即便是他也會覺得有趣姆~
老友,一路好走~
歸離集有片遍地的琉璃百合花海,從塵之魔神建造的古樸涼亭延伸而去,一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即便是文雅的花香,簇擁成原野,也濃郁到醉人了。青藍的柔軟花瓣在六角涼亭邊上猶自舒展,坐在石墩上的青裙山鬼卻如坐針氈。
這哪裡是花海,這是她的受難場!
「今天,我們要辯論的是,人造械器發出樂聲,其樂聲是否也能注入創作者的情感!」
白衣大袖的塵之魔神不知從哪順來把鐵骨金扇,打在圓石桌上鏗鏘有聲,她旁邊藍衣的歌塵浪市真君卻把眉頭一皺:「器本無思想,為奏者所響,絕無可能自主顯現出人的感情,自動發聲的法器,不過是拼湊音符罷了,不成曲調。」
歸終依舊叉腰不服:「樂者所奏也是通過器具,怎麼說的法器就沒有情感了!算啦!這樣吵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阿萍點頭:「確實是這個理,所以我們請來了小花姐姐。」
兩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華予,華予收回戀戀不捨地凝視他們身後盛了鮑螺的攢盒,她苦著臉道:「流程我已經熟悉了,你們開始吧。」
兩人眼眸陡然熠熠,她們顯然是商量好了順序,歸終揮手,亭外瞬間出現架編鐘。華予一看就叫了糟,果然十幾個編鐘開始叮叮咚咚自己響了起來,她還沒發力想跑,安眠的曲調就驟然響在天地四方,她人沒能撐多久,就手肘一軟,面頰趴桌,眼皮緩緩闔上,要入夢裡去。
同時間,她的鼻間聞到股極度誘人的香味。
「!!」
她須臾彈起身來,漆木攢盒已擺在了她的面前,華予狼吞虎咽,一口一個,精神奕奕。才吃完,她還在猶自回味蜜蜂蔗糖的甜蜜,萍姑娘的七弦琴已然音響,她奏的也是編鐘和鳴的那首清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