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鍾離沉思須臾:「也不好說。」
華予看上去想再干點什麼,又堅韌不拔地憋了回去,鍾離聽到她喃喃的碎語:「這裡是大街這裡是大街這裡是大街——」
為了防止出現某些可以預料的慘劇,以及重物撞背的痛楚,鍾離駕輕就熟地轉移了話題:「既然來了,眼下有什麼想做的嗎?」
華予不假思索:「有啊!我想看看你現在一天都在做什麼。我從來沒見過,所以很好奇。」
鍾離挑眉,有些驚訝:「……我現在只不過是個閒人罷了,無事便隨便走走。如果你想看看璃月這五百年間出現的新鮮事,我有不少推薦的,倘若想見老友,我也可以陪同。」
華予搖搖頭,鍥而不捨:「我就想知道閒人每天做什麼。」
她說若陀振振有詞,輪到自己身上,卻也一樣的不撞南牆不回頭。鍾離拗不過她,臉上又露出點促狹:「也好,輕策莊有位富商邀我鑑賞古玩,你與我一起去吧。」
「這富商好會找人哦。」華予咕噥聲,又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古玩?」
「唔。」鍾離思忖片刻,認真解釋:「岩王帝君贈友山君杯?」
「咦!!!」
……
甭管華予在心裡腹誹了鍾離多少句大忽悠,她還是老實跟在鍾離身邊,隨他前去輕策莊。
輕策莊大約是受災變影響最小的,視野中依舊青竹蒼蒼,眺望廣袤的翠色梯田俱是成熟時的莊稼,華予和鍾離乘著西風中踏上這片土地,越過塊壘石橋,來到了王姓富商的住宅庭院。
山石抱斑筠,商風吹拂,翠海鳴響如潮,水潭幽深,錦鯉數尾迤邐,踏上青苔石階,有熱情的僕役相迎。庭院的主人是位中年俊傑,小鬍子唇上一片,轉動的眼珠透露著精明。
華予看到桌椅上擺放的茶就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她剛想扭頭和鍾離通氣,就見鍾離露出了更意外的神色:「……這位是,翰學先生?」
翰學一磕一撮小鬍子的下頜:「好久不見,鍾離先生。」
「這位是大獲成功的《摩拉論:一刀一劍》的作者翰學先生,這位博學多才的往生堂客卿鍾離先生,看來兩位是認識的。呃,這位是……?」
華予連忙舉手:「我叫小花,是客卿先生三舅姥爺的外甥女,山野之人,過來長見識的。」
鍾離補充:「她對山君的歷史頗有心得,所以我邀了她一道。」
華予想不出漂亮話來了,她微笑點頭。照理說應該是這樣,但摩拉克斯什麼時候送了她贈友杯?仙人相互間送的東西太多,她真的記不起來,總不會是她塵歌壺破洞了吧?
華予冥思苦想,然而面前幾人已經寒暄幾輪,落座品茗了。她侷促地啜了兩口,見其他人的重點不在品鑑上,於是悄悄鬆了口氣:她對仙人雅事一竅不通,讓她分辨什麼季節什麼產地什麼口感的茶,她能直接在原地裝死,當頭呆鵝。
鍾離自然是毫無滯澀,對沉玉谷出產的春茶侃侃:「湯如琥珀,味濃而香,最妙是抿一口的回甘,今年春日的新茶,保存的極好,王先生有心。」
富商一拍大腿:「這好茶的滋味,在場只有鍾離兄最懂!」他話鋒一轉:「但古玩文物的事,就得請兩位相互商榷映證一番了。」
翰學抱拳:「好說,我與鍾離先生對於第一枚摩拉之事有過交流,他的觀點頗為新穎,或許能為今天的這件文物帶來新的啟發。但這位朋友,據我聽聞,對岩王爺還是有些小覷,今日還請正視一番岩王爺,少說些輕慢之語。」
裝鵪鶉的華予陡然來了精神,她目光熠熠:「這位先生,他怎么小看岩王爺了?我讓我三舅姥爺說道說道他。」
有了聽眾,翰學也起了勁:「那不是那天在珠鈿舫,說起世上這第一枚摩拉,我說岩王爺定是拿這枚摩拉作為信物,你這——」
他一時想不起稱謂,華予連忙接上:「表兄。」
翰學點頭:「對,你這表兄說岩王爺隨手把摩拉用掉了,嘿,我研究岩王爺十年,哪聽得這種話,當時我就說,是你懂岩王爺,還是我懂岩王爺!」
房屋中忽然響起聲巨響,像是椅子猛地摧枯拉殘散了架,又像鞭炮般亂放,唬得富商學者看來看去,最終沒發現什麼問題,於是學者帶著疑惑繼續方才的話題:「小花姑娘,你說他是不是小看岩王爺?」
鍾離逕自低頭飲茶,華予則把臉板成木頭,仿佛剛才發出笑聲的不是她一樣:「豈有此理,帝君的深意哪是他能擅自揣測的!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帝君鑄就的第一枚摩拉買了三碗冰粉,還因為摩拉沒帶夠,拿了身邊人的錢袋來付,至今沒還?」
並未理會隱忍的流眄,鍾離不動聲色,提壺斟茶,旁邊的翰學差點沒跳起來:「胡說八道,拿什麼鄉間野史編排岩王爺!再說了帝君為什麼會買冰粉,還三碗!」
華予理直氣壯:「夏天熱,加了薜荔果的冰粉甜,三個人吃啊。」
翰學氣得直哆嗦,富商則打了個圓場:「小花姑娘說三人,倒讓我想起歷史上帝君兩位感情甚篤的左右手了,剛好,其中一位就是今天這件文物的主角。」
華予不說話了,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頓時表情凝重,如臨大敵。鍾離微笑著把話接了過去:「雖說探討有趣,但岩王帝君踐行交易實質的故事,還是暫且擱置吧。不如談談贈給山君的杯盞,我對於這件文物,一直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