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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陡然如夢初醒,仿佛瞬間所有的前塵往事都煙消雲散:「哦,原來他出不來了。」

    華予神色如常,熒和派蒙卻忽然都說不出話來。那個故事裡的三位仙人,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她們見華予側臉看向身邊站著的鐘離,歪頭:「他能記得你,但一定把我忘記了吧?」

    被磨損到瘋狂的存在,除去最熾烈的恨意,其餘還能記得什麼呢?

    「也是。倘如我忘記了一切,也只會記得摩拉克斯,最多再加上一個鍾離。」她甩甩頭:「但是想想還是蠻生氣的,下次你再見到他,一定要把他揍一頓!忘記我的事,應該值得一頓揍?」

    她有些不確定。

    「好。」鍾離卻在微風中頷首:「若陀沒有遵循契約,本該接受食岩之罰。」

    這是玩笑話嗎?熒望過去,鍾離的眼裡搖曳著樹影斑斕的光,明亮和晦暗在交替,華予哈哈大笑:「他又把你惹生氣啦?的確,是他背約在先。」

    她一撐雙膝站了起來,對鍾離伸出掌心:「鍾離,給只手。」

    在鍾離遞來的剎那,華予便猝不及防捉住他的右手,往自己胳膊重重打了一下!  

    「……」

    那是熒第一次看到,鍾離的手背遽然繃緊。華予放開他的手,他也仿佛佇立於地千年的磐岩,脊骨如松,沒再有動作。

    昔日的岩之神只是那麼同大地以及人世間的一切沉默著,任憑霜風颯颯掃過細草亂花。

    華予卻望向熒:「我聽鍾離說,旅行者是在尋找兄長?有找到嗎?」

    派蒙有點迷糊:「呃,雖然見到了,到底是找到還是沒找到呢……」

    熒接過派蒙的話:「沒有找到,他沒回來。」她心裡沉甸甸的。

    華予眨眼:「是嗎?那一定要快點追上去,派蒙也要早點跟在旅行者的身邊。」

    派蒙挺起了胸膛:「哼哼,我可是熒最好的夥伴,我是不會離開她的啦!」

    熒驟然抬頭看華予。她總覺得她在說其他的故事,譬如一些遙遠的過去。

    華予則有些羨慕派蒙的樂觀勁,她對鍾離努嘴:「再打我一下——哎喲!」

    抱住被敲的額頭,華予嘀咕:「真打啊?」她小心翼翼偷瞄鍾離:「生氣了?」

    鍾離瞥開鬱金眼眸,雙臂抱胸:「未曾。」  

    華予不依不饒,她跳到鍾離視線所在的方向,縮頭縮腦又蠢蠢欲動:「別生氣嘛,大不了再讓你打一下。石頭就別吃了吧。」

    鍾離睃她:「如果我說一定要呢?」

    華予苦瓜臉:「那你挑塊小的給我。」

    偷懶耍滑的山鬼總能以各種藉口逃脫責罰,眼下仍然如此。鍾離靜靜看了她良久,久到華予都有點發毛,鍾離才問她:「阿萍,魈,留雲理水削月都在,你要去見見他們嗎?」

    華予陷入沉思。

    半晌,她搖首:「不了吧,徒增傷感。我剛開始來這稀里糊塗的,狀況都沒搞清,和若陀一樣,就想下意識來找你。早知道是這樣,搞不好不如不見。」

    鍾離也搖頭:「我從未這樣想過。」

    山風過境,盛開的草花如浪波般伏涌,鍾離忽然問:「……我很好奇,你來之前,在做什麼?」

    華予這次緘默了很久,她攢眉頭,有些抱怨:「我在萬民堂吃龍鬚麵,就只吃了一口。」

    「味道都沒嘗出來啊。」

    黑色的雲就伴著海潮來了。

    第10章 懷陳跡  

    =======================

    華予話題一轉:「鍾離,你覺得萬民堂以前的龍鬚麵和現在的龍鬚麵,有什麼分別?」

    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極認真,鍾離沉吟良久,竟也順著她的想法答了下去,他只是輕輕搖首:「百年千年的滋味,要我分辨,我也難以一一說盡。」

    「是麼?我倒覺得湯頭味更濃了點。」華予頓了頓,她長嘆息:「之前不覺得,原來五百年竟然那麼長。」

    她看向石碑邊的青草地,只有不知名的簇簇烏黛野花搖曳生姿,無聲佇立的無工也消失不見了,那明明是只有澄澈之人能夠揮出的兵器,卻成了若陀龍王交給摯友、用於創設囚禁自我的洞天的封印。

    「它不必同我沉眠,讓這把無工留在這世上吧,無論由誰去用,算我作為匠人的最後一點私心。」

    「大巧若拙,大巧無工,不必強求,摩拉克斯,我走了。」

    他將擁有的一切都留給了摯友,除了頂已經乾枯了大半的花冠。

    那頂花冠一定在歲月的長河裡,零落成泥了吧。

    摩拉克斯,也磨損成了現在的模樣。  

    歲月真是可怕的東西,會把所有生靈的喜怒哀樂都奪走,最後將人燒製成不言不語的瓷偶。華予撫了下安穩跳動的心口,她又垂下手,看向鍾離和他身後的旅行者派蒙:「我們走吧。」

    「欸?」派蒙有些回不過神來,她吃驚道:「就這樣就走了嗎?」

    看那些璃月話本子,摯友分開了那麼久一般都會一邊對月亮喝酒一邊說話什麼的,說不定還對影流兩滴淚吟幾首詩之類的,可華予就說了句「尚饗」,然後就是再問了鍾離個奇奇怪怪的問題……?

    華予在風裡旋過身,她蓬鬆的白髮仿佛道揚落的綺麗雪光,她歪了歪腦袋:「好像,也不能寫篇祭文燒吧?」

    她說完低低笑了起來,接著摸了摸秀鼻:「有點想了,就來見,僅此而已。他人不在這裡,說再多做再多,他也不知道嘛。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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