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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姥姥含笑望孫女輩的孩子們撒嬌賣痴,又聽熒陡然問道:「姥姥,如果您在今日見到歸終,您會做些什麼呢?」
熒迎著萍姥姥的目光,她認真發問,面上皆是肅穆。
萍姥姥怔了怔,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派蒙些許迷惑:「不會一起去有花的地方再走走,彈彈琴什麼的嗎?」
萍姥姥又思忖片刻,她還是笑著搖首:「大概,我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吧。人在極其思念的人面前,大抵是說不成話的。」
可鍾離就有說出話。
告別了萍姥姥,派蒙還在撫胸吐舌說好險自己沒漏泄,熒應了她,又若有所思想到了自己。她再見哥哥的時候,也沒能好好說出話。鍾離卻很平靜。
說得出話來的人,又是怎樣的心呢?
熒想的太出神,連回客棧的方向都錯了,等抬起頭,已經走到了往生堂的路邊上。
她看到了熟稔的人,於是瞪大了眼:「魈?」
派蒙也回過神,她也開始招手:「真是魈誒!他怎麼站在往生堂門口呀?」
為死者諱,往生堂白日都是閉門的。墨青短髮的少年立在深漆門扉對面的石椅前,他神容侷促,貓兒似的的流麗眼瞳帶著幾分茫然,盯著門。他顯然是步履匆匆趕來,右臂青袖口上還沾染了僕僕風塵。
熒和派蒙極少見到魈這副迷惘樣子,於是兩人都上前,要和他開口搭話,魈卻感知到她們的接近,於是踅身向她們看來,沉金眼眸瞬間落到了盛開的辛夷上。
比起萍姥姥,他沒有更多驚訝,只是目斂了茫茫,淡淡地說:「你們也見到山主了?」
「是啊,我們見——」派蒙捂住嘴,她驚恐地看熒,熒對她搖搖頭。看魈的態度,他似乎知道華予重返人間,與鍾離在一起。
熒敏銳地捕捉到了魈話里的不對:「『也』?」他有見過華予?
魈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麼,他輕輕擺首:「我……未曾見到。我在荻花州,偶遇了風神。他說他赴了帝君的邀約,見到了一位逝去多年的友人。他說,他很奇怪,那位友人,看上去似乎還活著。」
熒的兩個瞳子猛縮:溫迪說的是華予吧?鍾離和溫迪是好友,溫迪認識華予也不稀奇。
可看上去還活著是什麼意思?
派蒙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她焦急的一個勁眨眼睛,連急忙追問都忘了。
「我原本也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魈頓了頓:「你們見過山主腰間掛的羽飾嗎?」
熒和派蒙都點了頭。
魈才道:「七國執政確立後,風神曾來找過帝君共飲。」
這個她是知道的。熒想,她甚至聽溫迪吹噓過第一次和老爺子見面,因為酒喝到興頭上,把一切事都忘了,結果手舞足蹈的沒拿穩酒杯,直接澆了鍾離一頭。
「嚇得我直接酒醒了,還好老頑岩沒生氣呢,誒嘿~」
溫迪的笑語猶在耳邊,魈的聲音仍在繼續:「那一次,山主恰好也在。帝君……大約是一時不察,讓山主喝下了口蒲公英酒。山主酒量不太行,而且,呃……」
面對兩雙熠熠求知的眼神,魈慢慢移開眸光:「她一旦喝醉,就會開始唱些曲調,只是音準上……」
魈閉了眼,他眉頭緊蹙,面容甚至有些痛苦。
派蒙顫音:「萬葉一樣的酒量?」
熒吸了口氣:「與溫迪演奏相反的歌聲?」
魈抿唇:「風神那晚也喝醉,為山主伴奏,帝君……帝君聽了一晚上。」
哪裡是馬上就酒醒了嘛!對溫迪過往的描述加以痛斥,熒想到當時的場景,不由得有些吞咽口水。
有人倒頭上酒,還有人鬼哭狼嚎,吹拉彈唱手舞足蹈狼狽為奸,仙鬼樂中瘋狂拉鋸,這是什麼地獄繪卷啊!
……也不知道魈是否知曉風神給鍾離頭上倒酒,嗯。
「後來,風神酒醒了,山主還在唱。……於是風神向帝君賠禮,帝君說,真正需要賠禮的是山主,因為他騙山主喝了酒。」
「不,我覺得鍾離的耳朵和頭也需要賠一下的。」派蒙堅強地說。
「頭?」
魈的不解立馬被派蒙的訕笑打斷:「哈哈,沒事,魈你繼續講嘛!」
魈被成功呼攏住,避免了璃月蒙德的外交慘劇。他細細思忖了一番,才開口:「風神將羽毛送給了山主。」
「風神說,那是他誕生沒多久後,從風裡拾起的東西,羽毛本身沒有元素力,也不為力量所驅動,只是華美而已。所以他將這片羽毛,作為飾品送給了山主。」
電光火石間,熒聯想到了她曾經見過的千風神殿。
風帶來了種子,時間使之發芽。有一位神明,曾經散作千風。
線索遽然串起,熒恍然:「難道,羽毛有可能是時之執政的東西?」
數百年前的人穿越時空,來到現在,的確只有時之執政能做到。
她們曾在稻妻見到,未來播下的神櫻在過去發芽,時間是一個圓,但也不是死去的人活在未來的道理。在須彌,他們見過散兵進入世界樹,試圖改變歷史,他回到過去能夠行動,是因為過去有自己的身體。可璃月現在這個未來,沒有華予。
倘若歷史無法改變,過去的人便理所應當不能存在於現在。那麼,華予現在的身體,難道是意識奇蹟般地穿越了時間的壁壘,地脈,抑或許加上伊斯塔露法器的權能,給她造了具適應未來的假軀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