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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拉鋸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軍士用摩拉克斯賜予的息壤抵禦海潮,夜叉奮不顧身斬封不死的螭龍,附庸的殊死魔神被龍王山鬼連根拔起,摩拉克斯與海之魔神在狂濤上交戰。
這次所有人都絆住了海神的手腳,交織的洞天結界令他無法遁走,摩拉克斯手裡的貫虹化為比負日的金烏還要明亮的一槍,如烈陽熾烈,鷹隼掠飛,洞穿了海神冰藍瘋態的眼。
海神發出聲粉身的厲吼,從高天墜落。扭首望海神宮的空眼眶落下冰冷血淚,他的神軀終於分崩離析,湮入黑白。
摩拉克斯回到陸地時,翻墨昏沉的陰雲驟然散去,霪雨涓滴,線線金芒從雲間照射而出,分開幽暝朔氣,鍍著金輝的棋子自天而降,落到了摩拉克斯跟前。
高天眼中,眾生如棋,摩拉克斯垂了眼。他終是伸出手,握住了那枚神之心。他的面上沾染了敵人的血,身上還帶著腥潮的水氣,地上的生靈卻匍匐下身來,虔誠地對他們的神明俯首。
「不必跪伏,這是你們同我遵循契約的結果,契約已成。」
那是他們勝利的勳章,也是他們的神明應得的榮耀,他們願意恭從,可聽到岩君宣告,仍有不肯屈身的人失聲痛哭。他們贏了,贏了這不公的世道。
「摩拉克——誒,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
張開的臂膊慌裡慌張地放下,仿佛從血里來的華予作了個急剎車,咳嗽兩聲,她撓了撓腦袋。眼瞼上的鱗傷也不妨礙她看清摩拉克斯手裡的金棋,她笑著喊嚷起來:「戰爭結束了!」
明明是王座的象徵,她卻視而不見,摩拉克斯唇角勾起,笑容溫暖:「是,結束了。」
「結束啦!」
華予雀躍三百,她把手往空中虛撒,頓時萬千亂蕊繁花,奼紫嫣紅,紛紛出現在了所有人頭上。
重重飛花旋舞,翛翛而下,有丹紅的霓裳,霜雪的清心,薄縹的琉璃百合,雪青的琉璃袋,還有琉黃的岩桂,紺紫的石斛,杏緗的辛夷……
雰雰花雨遍蓋了枕骸的戰場,越來越多的人直身抬首捧花,嫣潤花瓣翩躚覆上他們的傷口,就仿佛疼痛也癒合了。
摩拉克斯凝望著面前的天花徘徊,人共嬋娟,卻忽然聽到身邊「砰」的一聲,他愕然看去。灑作花天的俑者本就戰盡了力氣,又亂來用了元素力,一口氣遽下,整個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沒反應過來。
帝君被驚嚇到的表情可能有點呆,有人窸窣竊笑,還是憋住了聲。
「拿到神之心了嗎?我安頓了下龍蜥,晚了點——」
若陀龍王從天空墜下,他匆匆趕來,先是看漫天花雨一呆,又被腳邊身軀唬了一跳。他謹慎地對疑似鶴駕的友人輕踢一腳:「死了?」
塵埃之中,一隻傷痕累累的手遽然升起,那隻手搖晃掙扎著,最終緩緩比出根憤懣的中指。
「噗。」
不知誰在人群里噴笑出聲,接下來一個兩個三個,連常年以凶面覆臉的金鵬大將都忍不住展顏,他慌忙低下頭,然而沒有人在意他的失態。越來越多的人都開始鬨笑,連帝君都聳顫了肩頭,歡笑聲如遠雷。
翻白眼的山鬼還是失去了意識,她頭一歪,手掉在了腹肚上。
若陀想再伸腿探人還有沒有氣息,摩拉克斯走過來,遏制了他:「她傷不輕,你別鬧她。」
若陀悻悻收回足,他納罕:「我看我就算死了,她也會去我墳頭踹兩腳。」
瞟了眼華予的亂發衣衫,若陀又瞥摩拉克斯:「看來她沒來抱你,不然你就會像民間傳說鬧鬼,全身血手印了。」
摩拉克斯聞言失笑,他搖首:「那也不算什麼。」
「哦?」風塵僕僕的龍王走上前,用力抱了他的朋友一下,順便把手上腌臢蹭上去:「這樣呢?」
摩拉克斯挑了眉:「這是,替花行道?」
「哈哈,此言是極~」
他們看到帝君與龍王大笑後分開擁抱,帝君俯下身查看完山主的傷勢,兩人交談一會,龍王把山主提溜上了帝君的背。帝君回看,穩當地將昏迷的山主背好,山主的腦袋垂貼在他寬實的肩膀上。
「鳴金了!」
龍王代帝君說出了離散的敕令,帝君也對花海中的眾人頷首:
「鳴金了,都歸家吧。」
他們微笑著離去了。
漫天的花雨還在下,風閒搖颺,盪揚郁香流竄入鼻,恰似春來。
埋在芳菲里的人們笑夠了,他們注視著帝君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心底忽然悄悄涌動起念想。讓這樣的日子再多一些吧。
願帝君與友人情誼永恆。
願璃月靖祚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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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琉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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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山君和萍姥姥留雲借風真君還有這樣淵源啊,萍姥姥還沒成仙之前,就已經認識了山君嗎?」
萍姥姥頷首:「是啊,我小的時候,小花姐姐就愛在村里和小孩子玩鬧,她還送過我一支葉笛。」她又望向派蒙手裡的花,有些嘆息:「既然過了帝君的手,就把這朵花收好吧,帝君既然讓你們拿著,應當有他的道理。」
「萍姥姥,你想山君了嗎?」
「那些老朋友,哪裡會不想呢,帝君應當比我更想念吧。縱然再往前看,也忘不了舊友啊。」
聽聞派蒙的詢問,萍姥姥露出些傷感,趕到的煙緋和瑤瑤也面面相覷,她們勸不了萍姥姥,只得一人一手纏住師父的胳膊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