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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也要我給她打一個。」鍾離搖了搖首,有些無奈:「即便用的只是從酒罈封布上解開的紅繩。」
熒凝眸一看,果然鍾離薄金箍下邊的日常散發被規矩紮成三股,六瓣的紅繩結綴在發尾,她從未見過鍾離這樣打扮,看上去還挺新鮮。她見過申鶴系在頭上的雙結紅繩,但這繩,似乎還要比申鶴戴的粗些。
也不知道鍾離帶著覺不覺得沉,嗯。
「我才不講究呢,我早上看儀倌小妹在收拾空酒罈,起了歹心。」華予嘿嘿偷笑:「與其說用紅繩,不然說你同意讓我給你編辮子,往年你都不肯答應的,今天居然給我得手了~」
鍾離微作嘆息,肯定了她的說法:「是,你得了手。」
於是華予得意地坐在長壽椅上哼唧,風吹動她發旋邊的絨毛,縹碧的水在他們的腳下潺潺地流。鍾離看上去心情頗佳,人也耐心,他將手裡三股束到尾梢,然後把虛搭在自己左腕上的發繩取下,不急不慢地打了個圈,然後開始纏結。
他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把派蒙看得眼花繚亂,直揉眼睛。熒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邊,她瞥眼去瞧華予腰側的羽飾。
在柵條的罅隙里,熒輕而易舉地看到了隨風微盪的白羽,不,不是白羽。
蔓發的灰本就將純白覆蓋,可現在又多了濃墨似的烏,蜘蛛紋路般的黑幾乎要爬滿每一根纖羽。她的心驀地一沉。
派蒙還在旁邊驚呼:「好複雜!鍾離,你這也會啊?好厲害!」
鍾離將最後一線收緊,六片的緋花在他手上綻開:「略知一二。」
華予在邊上添油加醋:「你應該問他有什麼不會的,除了生孩子,他什麼都會。」她又忖思:「等等,又不是當不了大姐姐,那生孩子他也會啊!鍾離他分明十項全能。」
派蒙震驚:「我還以為鍾離只曉得那些上流社會的知識,居然連生小孩也會!?」
熒都一瞬忘了羽飾的事,她瞪大眼看鐘離。
在她們的屏息中,鍾離陷入了沉思:「我從未想過這種事,就理性而言,似乎可以。」
熒和派蒙倒吸涼氣,連帶吸氣的還有梨木椅上的華予。……不是,你提出來的觀點,你吸什麼氣啦!
「但很遺憾,魔神不能通過人類的方式孕育子嗣。否則提瓦特遍地都會是行使淫.祀的魔神。」
鍾離的結論一出,華予遽然鬆了口氣,她咕噥道:「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和我看的話本子一樣,不然全提瓦特都帶球跑算了……」
「哦!話本子!對了,小花鐘離,話說昨天的那本『山娘娘』怎麼樣啦?」
「咳!」
熒趕緊捂住無邪問話的派蒙那張神之嘴,華予已經在原地咳得肺腑都快出來了,鍾離將手裡的髮辮送歸原位,聞言安靜思索:「書里的橋段,部分超出理智範疇了。」
「我想,就算是魔神的身體,也不是時刻能彎成那種形狀?人類的想像力,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咳咳咳!!!」
把臉憋得燒紅,快要冒煙的華予連忙打斷鍾離越來越離譜的感慨:「什麼也沒有我不知道有這種啊啊都被我扔了哈哈哈!你們快看看我的頭髮是不是又冒茬了!」
剛剛好像聽到了風之翼彎道超速的話,她們聽錯了吧?熒和派蒙目瞪口呆地把快掉的下巴安回去,她們和鍾離看了看坐著的人的發頂。
還真冒茬,像地裡帶籜的筍。
同為白髮麻花辮,她們也只見過申鶴的,可與她相比,申鶴的頭髮雖然蓬馳,卻勻稱多了。華予的頭髮看上去量多,但短毛不少,一編起來,絛辮里都開始橫毛,完全束不齊。
她額前的流海也是絨絨的,並不因為霜發有了束縛而改變。
「要去春香窯買發膏才行。」鍾離顯然對華予的頭毛狀況頗有心得:「就理性而論,一支不夠,還得再來一支。」
華予慷慨陳詞:「乾脆買個八瓶,把我腦袋抹得嚴絲合縫算啦!再把我流海往後一抹,露個大額頭,楓丹律師就是我!」
「並無不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璃月一位叫立本的商人……」鍾離陡然莞爾:「我有點想多買幾瓶了。」
「你不准!」
好像知道鍾離在描述什麼終景,離飛機頭就差一步的華予暴跳如雷。她驟然搬轉圈椅對鍾離,接著把身後麻花辮往手裡一撈。
用銳利的蜜眸瞪人,華予舉辮恫嚇鍾離:
「往生堂客卿,別逼我抽抽你!我的辮子可是很沉的,打人超痛!」
「這點我倒不否認。」鍾離遽然忍笑:「以前海燈節,有次你束了辮髮,我和若陀走在你後邊,你左顧右看彩燈,我和若陀則左閃右避,躲你長辮。」
華予一怔,像是終於明白了千年前友人的突然出逃,所以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若陀跑沒影了,你突然在橋下給我盤了個髻。」
鍾離眨眼問她:「還要盤嗎?」
「才不盤,會顯得腦袋禿。」華予搖了下頭,她低頭看向手裡梢尾的精緻花結,露出笑容:「不過,你編的真好。」
那年海燈節,他們提著手裡的霄燈,走過了一座又一座的河橋。
他們舉著烤吃虎魚,看東風夜放,魚龍光舞,火樹銀花飛往夜空,映照著所有人的臉奼紫嫣紅。紅繩結,五彩縷,繁花戴頭,禮物交換,每年的海燈節他們都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