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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商拍拍手,魚貫的僕從撤去身後的松梅屏風,一盞精巧的翡翠三足酒樽立在黃楊木的木台上,杯身上鐫陰陽魚紋,鑲以黃金點眼,爵杯精美華貴。
華予的臉開始發綠,鍾離驚詫:「果真華美,可惜無法揆度,竟是酒器。為何會認為這盞酒具是帝君贈予山君之物?」
僕人小心捧來酒爵,富商示意:「請看杯底。」
定睛一看,三足下刻了古璃月文。
「贈……友……」翰學還在費力辨識,鍾離已經將文字念了出來:「贈友山君。這是千年前的古文字。」
「不愧是鍾離先生。」富商對鍾離投去讚許一瞥:「我請的學者考證數日,得出的也是這句。」
翰學趕緊接話:「這酒杯材質剔透,看得出鋬手有使用痕跡,讓人讚嘆的是這顏色依舊亮麗,連接處竟是渾然一體!昔日岩王爺造的日晷怕就是這般了!」
富商感慨:「我把玩余月,也是看不出交接的罅隙,所以請兩位來辨別真假。」
鍾離沉吟:「就工藝來看,的確是千年前的古物。」他又面浮古怪:「但據我所知,帝君禁止山君飲酒,更別提送酒卮了。不過,我的記憶,或許有所差錯。」
思索許久不得甚解,鍾離望向華予,目含殷切:「小花姑娘,也許你有其他見解?」
華予咬牙切齒:「這杯子是帝君贈予,絕無可能。」
往生堂客卿十分好奇:「為什麼?」
華予回望鍾離,她面無表情,滿臉絕望:「因為山君她三杯必醉,放聲徒歌,鬼哭狼嚎,繞樑三日,鳥獸皆散,仙眾潰逃!!」
客卿彎彎眼,笑了。
第6章 還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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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學先叫嚷起來:「這話真是胡說!歸離原發現的最新石碑有山君相關的記述,碑文上說帝君同仙人們某日共同小聚,酒酣奏樂歌舞,鳴海棲霞真君記載了當日的場景,賦詩於末:『山君好酒量,飲後放高歌,高世不堪醉,獨我醒山阿。』我有拓本!」
「原來有這樣的佐證。」鍾離點點頭,頗為驚嘆:「看來山君的確是海量之人。」
見華予面無表情地望過來,鍾離不躲不閃,泰然相對,唇角還帶了抹恰當好處的禮貌笑意。
華予臉由青轉紫,要不是他人在場,她真想指著這人咆哮:她是不是海量他還不清楚嗎!鳴海棲霞什麼時候刻的石碑,她才不信鳴海棲霞會寫這種詩揶揄她,肯定有人作怪!
華予靈光一現,調整了下呼吸:「那我記錯了,鄉野傳聞當不得真,這樣看,山君不僅能喝酒,而且唱歌非常好聽。」她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她笑盈盈瞅鍾離:「對吧,鍾離先生?」
繼續演啊你。
鍾離假裝思忖片刻:「其實,小花姑娘所說的也有一定道理。若是仙人喝醉,口吐醉言,其餘仙人當成一樁趣事記錄在石碑上,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是友人相聚,言語修飾一番,也不失道義之情。除去此詩,可還有其餘考證?」
他好心提醒:「翰學先生應該知道,山神祭會的儀禮中,大多也是不奉酒的。」
作為考古學者的翰學自然知道,看似離譜的猜想有了旁證,他頓時有點動搖。翰學又搖頭:「可就碑文所寫,帝君當時也在場,帝君是公允之人,怎麼會讓仙人捉弄友人?魔神都是個性高傲的存在,山君見了碑文,難道不會生氣嗎?」
鍾離道:「或許,有這樣一種可能,山君氣量寬大,並不計較他人的揶揄,反倒讓這件笑談作為樁沒事,流傳千古。」
華予悲憤:「抑或許還有這樣一種可能,山君根本不知道有碑文這回事。又或者這詩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作的,有某人參與!」
史學研究的確不缺乏合理推測大膽猜想,翰學有點發暈:「岩王爺,不應該啊……也許友人之間有趣談也不是不可能……史料記載山君率性,不在意也可能……」
不,她不是!華予十分悲愴,可惜現在什麼也不能做,於是直接伸手搶走了鍾離碟里的栗子糕,客卿對遠房表妹非常縱容,甚至貼心地把雲紋骨碟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她最後的願望是不是有點大病……見他做什麼啦!
「這樣一來,這杯子是否是帝君送給山君的還不好說啊,山神子民的小花姑娘這樣說,鍾離先生也提到山神祭祀,但翰學先生這裡也有新出土石碑的考證。」
富商的吟味把所有人的注意點拉了回來,華予在旁邊吭哧吭哧啃著糕點,她現在終於能敢肯定這不是鍾離送給她的東西了,他打造的器具,也不是仙人或凡人能仿的來。
果然鍾離給富商下定論了:「這杯盞雖然精巧,但很遺憾,絕非帝君所造。」
「杯身翡翠通體水綠,種水瑩潤,內無絮紋,是塊岩王帝君見了也會讚嘆的好玉,玉匠技藝更是精巧,外觀渾然一體,沒有破綻,匠人對元素力的把握十分高超,這樣的雕琢方法,在匠人中名為『巧雕』。但巧雕的方法,會損耗少許材料,所以這盞酒爵,必有縫綴,不在外部,就在內里。」
鍾離淺啜了口茶,才道:「匠人巧工,當是豆粒大小,王先生最好請位眼力較佳的匠人來瞧,倘若可能,最好借一副楓丹透鏡。」
富商爽快:「透鏡我恰好行商得了一副,我這就叫人一併送往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