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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哎呦」一聲,「我們這家裡都是懶坯子,怕只會添亂,幫不了忙。」
她本意是不摻和,到時候跟著去吃個飯就行,結果話音剛落林華金就站出來了,拍拍大圓肚子說他去幫忙,翠翠訂婚肯定要幫忙呀!
站二樓觀望的林翡「蹬蹬」下樓,「我也去。」
外公給這一大一小使眼色,大的呆,小的滑,愣是裝瞎。
送走陳淼媽,林華玉和方怡對視一眼,沒出聲,林華金「嘿嘿」傻樂。
林翡上樓回房間,看見柳葉兒正坐在床上蓋著小毯子看書,慢吞吞走到她面前,站定兩秒,抬手一把給她掀翻。
書掉在地上,小毯子被扯了扔到床里側,柳葉兒怒視,「你幹嘛!」
林翡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到了辦酒那天,林翡一大早就出門去了,早飯都沒吃,也沒跟大人打招呼。
柳葉兒給外公外婆量完血壓後尋不見她,略琢磨,給鄭悅打了電話,鄭悅沒接,簡訊回覆說林翡跟她在一塊,別擔心。
柳葉兒只當林翡是賭氣,也沒多想,下午兩點出門去陪著陳淼媽走過場。
陳淼家和柳岸家都住在小碼頭邊上,柳葉兒跟柳岸關係近年有所緩和,柳葉兒大學畢業後,每年過年都給柳琪元帶份禮物,今年也不例外,柳葉兒到小碼頭先找柳琪元。
柳琪元今年高三,將將一米七,不算高,但長得很白淨,跟柳葉兒一樣都長得像奶奶。
他抽條了,也瘦了,是個話少的性子,見到柳葉兒,喊了聲「姐姐」,像有話對她說。
禮物是一塊酷酷的電子手錶,柳葉兒讓他戴上看看,他站在桌邊沒動,半天才說:「姐你真要跟陳淼訂婚啊。」
柳葉兒問他怎麼了,他低頭不吭聲,背僵僵的,像有人拿槍指著他。柳葉兒往他身後看,門後是天井,裡頭也沒人吶。
柳琪元最終什麼也沒說,柳葉兒前腳出門,天井旁邊的小屋裡出來兩個人,不是林翡和鄭悅還能是誰。
兩個女孩都比他長得高,一個黑瘦,一個白瘦,瘦子更顯高,站桌邊堵著他,不說話,柳琪元靠牆縮成一小團。
訂婚宴擺了八桌,就在小碼頭旁邊的空院壩上,大師傅在弄堂里燒鍋爐,柳葉兒看見柳岸也在幫忙,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林翡問陳淼他爸為什麼不叫陳沝那天,柳葉兒就跟陳淼和平分手了。
陳淼說覺得兩人不太合適,但又實在拗不過媽媽,訂婚就是陪著走個過場,反正她也沒什麼損失,以後的事他跟家裡解釋就行。
柳葉兒自然應允,然後替林翡賠了他的衣服錢。
到下午五點,酒宴開始,老林家全家都來了,林翡卻一直沒有出現,柳葉兒給她打電話,聽見忙音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她通訊錄黑名單里。
沒辦法,柳葉兒只能找林華玉,借她手機給林翡打電話。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已經開席了,八張桌子在小碼頭邊上整整齊齊列成兩隊,客人都坐滿,小碼頭暫時停船,遊客避讓。
陳淼媽是古鎮這團轉老阿姨的廣場舞領舞,她有個小蜜蜂,平時掛在腰上,排舞的時候喊拍子用,兒子訂婚這種大場面,她這麼愛顯擺,小蜜蜂當然得掛上,致辭一番。
有沒有人聽不要緊,她講她的,她高興就行。
柳葉兒電話撥出去,陳淼媽剛講完一段吉祥話,正換氣,就這兩三秒的間隙,柳葉兒聽見電話鈴聲響了。
她當時跟陳淼和外公外婆站在樹底下,聽見鈴聲,幾人齊齊仰頭望向陳淼媽方向。
屋頂上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一個手裡提個黑塑膠袋,一個口罩遮臉,蹲在檐角抱只紅色塑料桶。
戴口罩那個自然是林翡,當時柳葉兒腦子裡第 一個念頭是她為什麼戴口罩,身形那麼好認,戴口罩有什麼意義呢?
很快她醒悟過來。
林翡不知道從哪兒又變出把大紅塑料勺,從桶里舀了水就往下潑。
客人們起先不明所以,還以為下雨,呆愣了好幾秒,隨即清新的田野糞臭味兒瀰漫開,人群開始四散奔逃。
陳淼媽站得離屋檐最近,受害最深,林翡最後直接連桶帶勺子一塊扔下來。
「吃!我讓你們吃!吃屎吧你們!」
林華玉和方怡就坐在酒席上,不幸中招,「啊啊」亂叫著逃跑,樹下站的幾人目瞪口呆,連陳淼都呆住,一時忘了去救他媽。
林翡潑完了牛糞湯,還不解氣,旁邊鄭悅把塑膠袋遞給她,她兩三下撕開,裡面原來是串掛炮,她打火機點了,揚手就扔到下面院壩里。
古鎮裡這片院壩緊挨著祠堂,古往今來,這地方大大小小酒席不知辦過多少場,會議不知召開過多少次,日光之下再無新事,潑糞應當也不算什麼稀奇。
不過後來據鎮上老人回憶,說有二十多年沒這麼熱鬧過。
鑼鼓沒有,鞭炮倒是響得厲害,伴隨人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和咒罵聲,老林家從此可在鎮上出了名了。
林翡摘了口罩叉腰站在屋頂上,像個土匪,「訂婚訂婚,訂你祖宗的大頭婚!就陳三水也配,實話告訴你們,我跟柳翠翠早就好上了,我們什麼都做過了,她是我媽給我找的童養媳,我們衣服都脫光光在床上滾了八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