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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嗎。」柳葉兒聲音帶了點剛睡醒的啞。
這幾天生物鐘都亂了,林翡揉了揉眼睛,「我可能有三四年沒睡到自然醒了,不是被起床鈴吵醒,也不是身體的習慣。我還挺高興被打破頭的,可以理直氣壯休息,躺著什麼也不干,你也願意陪我。」
柳葉兒手落在她大腿,揉了揉她的膝蓋,「累了嗎。」
忽然間鼻腔酸澀,林翡慢慢吸了口氣,努力使聲線平穩,「翠翠,如果我不練射擊了,輕鬆了,我會變得高興起來嗎。」
察覺到她情緒異樣,柳葉兒快速坐起,俯身查看,手心捧起她臉頰,「你怎麼了。」
林翡沉默。
一開始練射擊,確實是出於喜歡,冬天腳掌腫得大大,一步一鑽心也覺得沒關係,想著玩冰玩雪也會這樣,不敢說半句苦,怕說了大人就不讓練。
那時候是真喜歡,現在也是真怕。
每天睜眼想到訓練便覺痛不欲生,去場館的路上兩腿就像捆了十斤沙袋,到靶場後投入狀態感覺會好很多,一天結束,離開場館時告訴自己,又熬過來了,我又熬過來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你累了。」柳葉兒指尖細細梳理她鬢邊柔軟的碎發,「明天就帶你去公園,我們去散步,看看樹,看看花,好不好,暫時把訓練放下。」
「可假期總是會結束的,我頭上的傷也會痊癒的。」林翡雙目空洞,手不自覺撫向傷處,指尖尋找時,猝不及防被柳葉兒一把握住,「你幹什麼,你別摁。」
發尾掃過手腕處細嫩的皮膚,觸感清晰,林翡回握她的手,一雙空洞的大眼睛慢慢找回神采,「你以為我想幹嘛,自虐呀,嘁——」
其實她挺感謝張家兩兄弟的,一條疤換六天假,值了。
「再堅持一下,畢業就好了,我們就不念體校了。」柳葉兒摸著她手上握槍磨出的薄繭,嘴唇落在她手中。
林翡又嬉皮笑臉,「你還親我手,你好像一個痴漢,不對,痴女,哈哈哈哈——」
柳葉兒一把甩開她,「真是不識好歹。」
病假休完,周一返校,林翡才知道教練為什麼一直催著她回去。
運動員等級證下來了,二級。
「二級!我是二級!」林翡以為自己眼花了,舉著小紅本就著光用力看,「我真的是二級,不是說少年級嗎?就二級了!還能這麼跳哇!」
趙梓彤說:「這你都不知道,省級比賽,打夠要求的環數就能直接評,不用一級一級升,我都拿了三級,教練幫我們申請的。」
「你三級啊,你也不錯。」林翡拍拍她肩膀,「就是比我差點。」
教練也沒想到這次比賽隊裡的孩子們能取得那麼好的成績,手.槍、步.槍和飛碟,三項里出了四個二級,六個三級,少年級更是不用說,跟批發來似的,其他縣市上的隊伍被遠遠甩出一大截。
「繼續加油吧。」教練拍拍手準備集合訓練了,「下一個目標,一級,健將!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又要訓練,眾人哀嚎。
林翡倒地,「死了算了。」
跟著運動員等級證一起下來的還有獎金,錢撥給學校,再分發到每個隊員手裡,林翡的小金庫一下多出三千塊。
也不是攢的零花錢也不是壓歲錢,實打實第 一桶金,林翡每天訓練結束回宿舍躺著,都在琢磨錢該怎麼花。
室友們有的說要上交家長,有的說給爹媽買禮物,還有說要吃喝玩樂,買衣服,換新手機。
林翡細想,自己好像沒什麼要買的,柳葉兒總能比她更早發現她缺少的用度。
下鋪趙梓彤踢她床,「翡,你錢多,你先說你打算怎麼花。」
林翡翻出紙筆,在本子上寫算數題,算家里人口,每個人平均分配所得。
「還能怎麼花,給家人買禮物唄。」
趙梓彤又問買什麼,說來給她參謀參謀,林翡說不要你管。
周五下午放學,柳葉兒來接,林翡背著書包出來,頭上戴頂鴨舌帽,柳葉兒墊腳圍著她看,「就好了?」
林翡摘了帽子,「你站花壇上看吧。」
「真討厭。」柳葉兒朝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也就比我高那麼一丟丟,不是傷在頭頂,我根本不用這樣。」
「一丟丟也是比你高。」林翡老實彎下腰給她看。
傷口早就拆線,癒合得差不多,就是這顆快兩個星期沒洗的大油頭有夠震撼的,柳葉兒嘴角抽搐,「夠炒盤菜了。」
林翡戴上帽子,面無表情看著她。
「去理髮店吧。」柳葉兒理理她衣服褶,「剪短蓋住,免得你每天梳,洗也不好洗。」
學校不遠有個商場,林翡想吃裡面有家牛肉爆大蝦,柳葉兒就近帶她去了商場裡的理髮店。
林翡躺在按摩椅上,頭髮剛打濕,正準備上洗髮水,柳葉兒看見給洗頭那小男生指甲比她還長,頓時就怕了,「我來給她洗吧。」
小男生「啊」了聲,柳葉兒跟林翡相處久了,瞎話張口就來,「她頭上有傷,我是醫生我有經驗,免得給她抓破了,對你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