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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淼人倒是挺老實,「柳葉兒。」
樹後的柳葉兒揚了揚手臂,「這裡。」
陳淼是來找柳葉兒去看新學校的。
從前他們念的那所學校,小學和初中混在一起,都不用考,小學畢業,拐個彎上樓就是初中部。
但今年不同,初中部被劃分到白水一中去了,原本的學校就只招小學生。
這些年鎮子上的小孩要麼就考到縣裡市里,要麼就跟著爹媽出去,學生越來越少,白水一中收納了初中部,才將將能把校舍填滿。
陳淼和柳葉兒都考了鎮上的高中,陳淼爸爸是高中老師,陳淼說:「我倆在一個班,教室是哪間我都知道了,你想不想去看。」
林翡說:「讀書的時候不就知道啦?現在有什麼好看的。」
柳葉兒合攏書本穿上鞋,「走吧。」
林翡「啊」一聲,「那我也去。」
陳淼跟柳葉兒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桌,高中了搞不好還是同桌。這鎮子上的人雖說大半都認識,街上遇見也能叫出名字,柳葉兒願意說話的還真沒幾個,陳淼算是其中之一。
兩人並排在前面走,林翡在後面跟,柳葉兒也不說去牽她,林翡走出一段路,自己噘著嘴巴生了會兒悶氣,還是去牽了人家的衣角。
柳葉兒沒管,同陳淼小聲說著話,問班上還有誰,陳淼這悶葫蘆,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來個屁,這時候話倒是挺多的,吧啦吧啦個沒完。
人家同學之間說話,說的都是大孩子的事,林翡插不進去嘴,就使壞,「好多好多鴨子啊!」
柳葉兒下意識往河面上看,「沒有鴨子呀。」
陳淼咳嗽一聲,「她jsg說我。」
柳葉兒語帶薄責,「壞秧秧,不許調皮。」
林翡搖頭晃腦吐舌頭。
出了古鎮,拐上馬路,再走二十分鐘就是白水一中,學校建在松林坡上,有條石磚鋪的山道上去,林中幽靜,松香盈鼻。
山不高,很快就到頂,過一扇鑲在圍牆上的鐵門,裡面是水泥磚砌的校舍,看起來有些歷史了,樓前兩棵高大的雪杉。
林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學校,也從來沒有在放假的時候來過學校,這裡好靜啊,連蟲鳴鳥叫聲都十分遙遠。
陳淼領著她們上樓,找到教室,林翡更是開了眼,一屋子桌椅板凳都快爛成古董,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桌面上塗塗畫畫,坑坑窪窪,牆壁斑駁掉漆,愛因斯坦的畫像上還被人貼了一頂紙疊的小帽。
林翡認識的字多,發現牆面上許多謄抄的詩詞,字體都很漂亮,在一處靠窗的地方,還發現一副畫。
藍色原子筆畫上去的,畫的是個女孩,鵝蛋臉,丹鳳眼,琵琶盤扣,長辮子,極有神韻,正笑盈盈地看著人。
「是翠翠!」林翡一下認出來。
柳葉兒聞聲尋來,定睛一看,好像是有點像她,掩唇輕笑,「不知道是誰畫在這裡的。」
林翡倏地扭頭看向陳淼,他背對人彎腰站著,好像在看桌上人家刻的字。
裝模作樣,林翡萬分肯定,「就是他,你看他假裝沒聽見我們說話,就是在演戲!」
陳淼回頭,一臉茫然,「什麼?」
林翡張牙舞爪,「你來看這幅畫,是不是你畫的,你故意帶翠翠來看,我告訴你哦!我一下就看穿你了!你演戲也沒有用。」
陳淼再次低頭,囁嚅著:「我在看這首詩……」
「裝吧,你就裝。」林翡鼻孔都氣大了。
柳葉兒手指尖輕輕戳她肩膀,示意她別再說了,林翡很生氣,想找東西把牆上的畫毀去,柳葉兒牽著她走出教室,「陳淼,我先回家了。」
「啊,好。」陳淼頭都沒回。
林翡氣鼓鼓,「肯定是心虛!」
她忽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快開學了,大家都得上學,她不能再像這樣天天跟翠翠賴在一起,她還聽說高中生學習都忙,晚上也不能休息,得一直在學校里寫作業,寫到深更半夜。
不能一起玩,不能一起睡覺,林翡哀嚎一聲,感覺天都塌了。
更可怕的是翠翠因為收不到花,也不像從前那樣同她親近,更更可怕,是那個在牆上畫畫的公鴨嗓!!
林翡心事重重,柳葉兒已經牽著她從空地上那兩棵雪杉之間穿過。
從學校後門出去,轉到一處平台,柳葉兒晃晃她的手,「秧秧,看。」
林翡抬眼一瞧,山下竟然有個橢圓的泥巴跑道,山坡下再隔了一堵圍牆的地方操場上豎了根旗杆,後頭坐了幾棟貼紅瓷磚的樓房。
「是小學校。」柳葉兒說:「很近的,做操的時候都是一起,小學生初中生和高中生都在一起,到時候你可以來找我玩。」
林翡「呀」一聲,又高興了。
可還沒高興多久呢,柳葉兒又一盆冷水潑下來,「就是沒有花。」
林翡說:「會有的,我會跟外公和好的。」
柳葉兒問:「會有是什麼時候?」
林翡發現她講話有點陰陽怪氣的,跟外婆很像。
「也不是我貪,一朵花我有什麼好貪的,又不能拿去賣錢。是你自己答應人家的事情做不到,不守信用,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人家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