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僅僅一周不到的時間而已,原本健康的人已經變得形銷骨立,不成人形了,恐怕除了藥物的侵蝕,還受到了不少非人的折磨。
早在剛才將閒雜之人都趕走的時候,波本就檢查了這裡的牢房,將攝像頭挨個搞毀,確認沒有遺漏後,才緩和了自己臉上的表情,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地太過,只是原本掛著面具模樣顯得真實了一點。
是枝裕和對於房間內多出一個人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現,也沒有給波本多餘的眼神,他垂著頭靠在牆上微微喘氣,感受著隨著自己一次次的呼吸之下,順著血脈流動而產生的絲絲酸痛和抽搐。
被冷處理的波本完全沒有被忽視的氣憤,他蹲在是枝裕和面前,臉上還掛著笑:「是枝裕和警官,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是枝裕和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金髮的陌生人,冷漠的眼神移到了牆壁上。
波本把手放在是枝裕和的肩膀上,手指在他的背上敲著長短不一的節奏,這些節奏很容易破解,是枝裕和在心裡數著時間,推斷出其中的真正意思,是「zero」!
是枝裕和作為一個從東京警察學校畢業的公安警察,因為從事於一些比較危險的任務並且還是黑烏鴉臥底的聯繫人,對於警察廳內部的警備局警備企劃課zero小組他略有耳聞,這是直屬於國家上層的組織,可以說是警察廳其中十分獨特的存在。
「你的代號是什麼?」是枝裕和鬆了一口氣,但是身處牢籠他並沒有放下自己警惕心,而是以正常的口吻詢問著,試圖了解更多。
「波本。」擁有紫灰色眼睛的青年眼裡盛著複雜的情緒,他換了一隻腳蹲在地上,雙目平視著對方。
「波本君,」又一陣疼痛傳來,是枝裕和擰眉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開口,「有興趣聽我講一段故事嗎?」
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和暗無天日的關押,再加上是枝裕和這幾天幾乎是滴水未進,他開口時嗓子沙啞乾澀,含著沙子似的,每說一個字都好像有細細的小刀在切割著喉嚨里的肉。
「我的榮幸。」
「我啊,出生在一個很傳統的家庭。在上警校之前,一直都遵循著父母的希望,如同其他人一樣,不斷學習,讀書,直到考入東大。東大高手雲集,作為普通人進入的我,時常覺得內心惶恐不安,害怕自己被發現其實只是一屆普通人的事實,我只能不停讀書,不停讀書,不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畢業後,我沒有遵循父親的意願從政,而是選擇就讀於東京警察學校是我這輩子做的做叛逆的事情了……」似乎這件事情對是枝裕和來說十分特殊,他忍不住笑起來,帶動著身子抖動,疼痛越發明顯。
「我從來不後悔我當初選擇當警察。」是枝裕和在緩和之後接著講,「在那段時間裡,我遇到了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朋友,夥伴。他個性十足,是我長到二十二歲以來,遇到的最特立獨行的人。」
「……我這一生,受他恩惠良多……」
「喂!——那個黑頭髮陰鬱怪!你怎麼還不跟上!」朝陽的光輝下,剛結束晨練的警校預備生們早就成群結隊地去食堂吃早飯了,勉強跟上的是枝裕和還停在樹蔭之下,緩不過氣來。他循著聲音抬眼望去,只能看見站在一邊的高大身影,寸頭,精氣神十足。
那個青年手插口袋,一步步走近還靠在樹幹的是枝裕和,囂張地像是外面收高/利/貸的壞人。
「我……」是枝裕和被對方駭人的氣勢嚇到,猶豫著說道,「我的腿動不了了……」他低眉垂眼解釋著自己訓練後不動的原因。
「真是沒用的傢伙呢!」寸頭青年摸了把自己毛毛的頭髮,彎腰扛起對方,「走吧,餓著的話,下午訓練可更吃不消了。」
「喂喂喂!!——」被突然扛起來的是枝裕和驚訝大叫著,「這這這這不太好吧!」
「放心,我會到達門口我就會結結實實放你下來的,不會讓你受傷。」
「這不是重點吧!!!!」
……
…………
「初見之後,或許是覺得我是一個沒用的傢伙吧,他總會在訓練之後等我回去,在平常儘自己所能地幫我,他以為我沒發現,但其實我都知道的……」
是枝裕和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帶著笑意說道:「我很幸運,在那段時間遇到了對我來說,最好最好的人……希望波本君也能遇見這樣好的……人……呢……」
聲音漸漸減弱,到後來只剩氣音,最終消亡。
他似乎在這次醒來後就知道命不久矣,很坦然地接受著死亡的到來,情緒一直穩定,就好像這只是一場普通的交談。波本,或者說降谷零的唇忍不住顫抖,他狠狠咬住左手食指中間關節,將內心巨大的悲慟強行壓在心裡,死死壓住。他看向已經閉目而去的是枝裕和,低聲說道:「再見了,是枝警官。」
你所做的一切,我們銘記在心。
再見了,是枝裕和,你不是普通人,你是偉大的緝毒警察,你的功勳會永垂不朽!
還有,抱歉。我無法帶你回去。
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悼念同僚了。降谷零回到了波本的狀態,將眼裡所有的複雜情緒都收束了,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在出門之前深深看了眼靠著牆已經沒有氣息的是枝裕和,狠狠咬了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