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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尖忍不住小幅度地蹭了蹭地面,垂下頭時,幽暗沉靜的眸底透出絲絲纏繞的眷戀。
原本計劃著人生的最後一幅畫,要送給紀蔚央。
可紀蔚央找她約的稿子,是送人的。
而那幅畫,也不是她的最後一幅。
計劃,好像永遠都趕不上變化。
……
管家見紀蔚央再次回來,忙把準備好的熱牛奶遞過去。
見紀蔚央在外面站了那麼久,她好幾次都想過去送衣服,最後都忍了下來。
「謝謝,我現在不喝。」紀蔚央沖管家搖了搖頭,隨即換上拖鞋,往樓上走去。
進臥室後,她特意沒開燈,一刻也不耽誤地走到露台上,扶著欄杆,望著正往回走的晏暖。
哪怕晏暖什麼都沒說,紀蔚央也知道,晏暖多半是發現了陳知爍的秘密。
單看她那沉得像是掛了幾袋沙包的步伐,也八九不離十了。
等到目送晏暖回家,紀蔚央才拿出手機,不疾不徐地撥出一個電話。
「姚總監,你女兒是不是在橋市帕丁頓國際小學念二年級?」
「嗯,是這樣,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
晏暖在別墅陪了陳知爍一晚。
兩人就像小時候那樣,擠在一個被窩裡。
晏暖是想要跟陳知爍好好談談的。
可前半夜陳知爍沉默不語,到了後半夜,乾脆把頭埋進被子,低聲啜泣,哭得壓抑又撕裂。
晏暖除了心疼,除了給對方遞紙巾,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當晚她是想帶陳知爍去醫院驗傷的,只是陳知爍不願意,怕會引人注意。
更可笑的是,第二天清早,慕雪冬這個始作俑者竟然給陳知爍安排了家庭醫生。
晏暖冷著臉看那位家庭醫生進門,目光寡淡,且帶著似有若無的攻擊性。
家庭醫生也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傷口了,卻是第一次見到有外人在場。
她錯愕著愣在原地,看了眼晏暖,又看了眼陳知爍,到底是沒說什麼,悶聲做起了自己的分內事。
消毒藥水的味道縈繞在屋內。
陳知爍麻木地任由女醫生擺弄她的下巴,臉頰。
晏暖不忍轉身,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尖緊了又緊。
手機在衣袋裡瘋狂震動。
晏暖看了眼陳知爍,走到一旁的落地窗邊,接起電話。
萬珊珊聲音充斥著驚喜:「橋市美術館現場油畫大賽,你報名參加了?」
晏暖視線重新投向陳知爍,淡淡應了一聲嗯。
「太好了,我會去現場給你投票的,貢獻出我微薄卻忠貞的一份力量!」
「我們小暖總算重出江湖了,我這顆無處安放,激動的心啊……」
「高低得喝兩杯慶祝慶祝,這樣吧,我晚上帶箱酒去天茗御園找你?」
晏暖輕輕搖頭:「晚上我夜班。」
她已經銷假了,為了陳知爍才耽擱了幾天,今晚恰好是夜班。
「你還在那家披薩店送外賣?」萬珊珊頗有些無語。
「嗯,下午四點半就要過去,還有事要忙,就不跟你聊了。」
說完,晏暖利落掛斷了電話。
這會兒陳知爍的傷口也差不多處理好了,只是皮膚上透著青紅紫混雜的顏色,看上去有些可怖。
貼上紗布,女醫生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就囑咐了幾句傷口不要碰水,過兩天再過來換藥之類的話。
她起身拿起藥箱,沒有多餘的話,轉身就走。
而陳知爍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沉默得就好像這件事與她無關。
醫生走後,晏暖走到陳知爍面前,緩緩蹲下身,仰頭望著陳知爍。
於是她看見陳知爍眼底閃著晶瑩的淚芒。
那是一種羞愧與痛苦交雜的情愫。
「知爍姐。」
「雖然知道你的打算,但我還是想再問一遍。」
「你確定,要一直這麼忍氣吞聲下去嗎?」
說話時,晏暖嗓音溫潤,語調更是柔緩,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
她知道陳知爍不是那種被人哄幾句就拎不清的軟弱性子。
相反,陳知爍很有主見,也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關於被慕雪冬家暴這件事,她一方面是顧忌自己恩師慕非墨的名聲,一方面,是顧忌女兒慕蕊對父親形象崩壞的接受度。
更害怕事情一旦爆出去,慕蕊會被同學指著鼻子說,你爸爸打你媽媽,是個壞男人,你們家好可怕,你真可憐。
晏暖懂陳知爍的顧慮,卻不能接受她做出的決定。
「蕊蕊已經上小學二年級了……」
「不,不要告訴她!」
陳知爍激動地從沙發上起身,眼眶紅得驚人。
她上前一把抓住晏暖的手,泣聲道:「小暖,就當姐姐求你,別管這件事了,好不好?」
「你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好不好?」
……
年後橋市的天氣在逐步轉暖。
今天尤其熱,最高氣溫都到二十幾度了。
所以金桃和晏暖都只穿著一件打底,外邊罩著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