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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一位出生顯赫的公子哥和一個奴隸稱兄道弟,傳出去是丟整個家族臉面的醜聞!就算是個只知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都曉得其中厲害。
所以程盛第一反應是蕭元嗣在拿他打趣,滿足他的某種奇葩的惡趣味。
但蕭元嗣的眼睛又是那麼澄澈, 笑的時候是正眼與他對視, 和以前見過的那些人完全不同。
程盛不知為何有些害怕這樣的對視, 那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 能把人溺死在裡面,他撇開頭,攥緊的拳頭卻沒有鬆開。
小娃娃年少天真,察覺不到任何異常,一臉崇拜地說道:「神仙哥哥好厲害,認識力氣這麼大的人!」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神仙,叫我哥哥就行。」蕭元嗣無奈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自打他接濟住在貧民窟的百姓,並默默救下大量奴隸後沒多久,他「活神仙」的稱號就在百姓們中間流傳開了。
蕭元嗣不讓他們這麼喊他,一是他心虛,接濟百姓救助奴隸是出於同情,但更多的是為了達到他的最終目的,是利用。
二是不想惹人注意,古人迷信,「神仙」一名太過高調,這要是被那群官員們知道他做夢都想著把這個國家覆滅了那還得了?
奈何他怎麼解釋都沒用,這些人就是認定了他是能給他們帶來食物、衣物、藥物、庇護所的「活神仙」。
他讓小娃娃帶著程盛到處逛逛,了解這裡情況。
程盛此人多疑敏感,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小孩子或許可以讓他降低些警惕,但如果能夠取得他的信任,那他便是穿雲破箭不問艱險也會來赴約的忠實夥伴。
等他們逛完回來,蕭元嗣一杯茶正好喝完,起身要離去。
「我家中有事,就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你們。」
程盛當即要跟上,蕭元嗣卻抬手示意他別動。
「誒,你不必跟著了。」
「為何?」
「你就留在這裡幫我照顧他們,我會給你發工錢。」蕭元嗣問道:「你能夠做到嗎?」
「……能。」
蕭元嗣點點頭,又俯身摸了下不想他離開而撇嘴的小娃娃的頭,笑道:「我又不是不會來了,有什麼捨不得的。」
「就是捨不得麼。」小娃娃嘟囔著往他懷裡撲過去,蕭元嗣穩穩噹噹地接住他抱進懷了。
程盛冷漠地看著他們之間親切的互動,小娃娃一雙髒手全抹在了蕭元嗣那身所謂昂貴的衣服上,蕭元嗣竟沒有把小娃娃推開。
他是故意想讓自己看到這些以獲取他的信任,達到某些目的,還是說,比起這件衣服,他更在乎這些平民和奴隸?
可是富家公子能夠體會他們痛苦和艱難嗎?
知道他們為了吃一頓半飽的飯可以忍下多殘忍的鞭打嗎?知道他們害怕生病不是因為難受而是因為一旦病了無法做工,將沒有藥物,食物,工錢,只能躺著等死的惶恐嗎?
他們所施捨的同情里可能更多的是因為覺得好奇,從容的上位者對忙碌的螻蟻們為何一直步履匆匆不休息的好奇。
程盛寧願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也不願意說服自己去相信別人的善,多疑是他們這種人對自己的保護手段之一。
蕭元嗣當真把他獨自留在這裡後就走了,之後每隔幾天就會有銀子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們的草屋外,附上一張「隨意取用」的紙條。
按其他人的話說,這是「神仙公子」用法術送過來。
程盛自然不信鬼神之說,原本以為附近安排了監視的人,時刻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不然怎麼會放心把剛買來的奴隸放在外面自由行動,可經過好幾天的尋找排查,並沒有在周圍發現任何異樣。
這裡都是和他一樣命運的人,相處起來很快適應融入。
這或許是他最好的逃跑機會,錯過了這次,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了。
他試圖走了好幾次,可是鬼使神差的走到半路又轉了回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等什麼。
————
皇宮之中,太和殿上。
蕭元嗣支著腦袋,懶洋洋地聽下面群臣匯報工作。
朝會內容一如既往的無聊,與從前不同的是,從前大殿之下左文右武,分站兩列,如今卻多了一列女官行列。
她們的父兄因為作死謀反觸怒聖威,有發配邊疆吃沙子的,有流放海外風吹日曬的,還有的去了西啥伯利啥亞種土什麼豆,反正諾大的家族,一夜之間失去了主心骨,她們不得不站出來抗起家族維續的重擔。
蕭元嗣只處罰了參與謀反的幾個人,沒有牽連到他們的家族,搞得那些人熱淚盈眶,跪地磕頭感恩陛下的仁厚,但其實蕭元嗣只是擔心趕盡殺絕了之後沒人推翻他幫他亡國了而已,留幾個和他有仇的以備不時之需。
不管怎麼說,反正那群女官如今積極性空前高漲,不用任何人下令,自覺加班熬夜到最後一個離開。
文官裡頭那些老頑固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默許了女官在他們跟前晃悠,雖然扎眼,但總比家族在朝中無人導致逐漸淡出權利中心的後果強。
這群官員最近乖的跟萬年老烏龜似的,對待蕭元嗣的態度都規矩都不少,蕭元嗣突然開始懷念起從前他們敢當眾懟他懟到他下不來台的樣子。
不禁感嘆,那時候的他們多麼可愛啊,仿佛下一刻就會被他氣的衝上來把他薅下這個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