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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得了賈母的話,賴嬤嬤就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榮國府當真是京城一等一的體面人家,下人有專門的下人房,出了西角門往北,連成一片。像賴忠夫妻這樣有體面的下人,住著獨門獨院的屋子,另有下人伺候。
因明日大爺的小兒子要洗三,雖然屆時前來的都是內親,不過擺幾桌家常酒水,總管賴大也要忙進忙出的。即便如此,賴嬤嬤從榮禧堂出來後,也繞道前院,朝賴忠使了眼色。
賴忠交代了手下管事幾句,就和賴嬤嬤出來了。反正賴忠夫妻在府上素有體面,加上賈赦剛罰了人,赦大爺的小兒子要辦洗三宴,誰敢躲懶不成?賴忠不用親自盯著。
於是夫妻二人穿過夾道,直接出了後門,歸家之後進了屋,賴忠才小聲問:「太太怎麼說?」
賴嬤嬤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太太只說替我們兒子討個公道,但是我估摸著這公道不好討。那邊娘家得力,就是打了我們兒子,難道太太能將那邊的陪房打一頓?」說著朝東大院努努嘴。
賴大在椅子扶手上重重的拍了一掌:「赦大爺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以前有老太太護著,後來老太太去了,又有好岳家,太太不能將他怎樣。殊不知閻王易躲小鬼難纏,我就不信這口氣咱們只有白吞的份兒。」
確然是賴忠說的這個理兒,賈赦身份固然高,但是採買、傳話,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下人在做,得罪了具體做事的人,便是不能明著將主子怎麼,背地裡陽奉陰違,欺上瞞下總是可以的,不然也不會有奴大欺主一說。
賴嬤嬤也是這麼想的,眼珠子一轉說:「我正要和你說這個,明兒的洗三禮,務必不要出紕漏。赦大爺到底是主子,若是今日他罰了賴大,明兒洗三禮就不好看,就是不是咱們做的,也禁不住旁人怎麼想。他要遷怒咱們,咱們必是吃虧。等過了這陣兒,咱們慢慢圖謀。」
賴忠名字雖有個忠字,可並非什麼忠厚老實的人,賴家後來不但擺脫奴籍,甚至賴家孫子還捐了官,證明這家人隱忍和耐性都不缺。
賴忠捏著拳頭點了點頭:「我以為什麼事,這點子事情還用你囑咐?沒什麼事我去辦事了,你也跑勤快些,別讓東大院覺得咱們受點子懲罰就拿喬。」
賴嬤嬤一點頭,夫妻倆各自去忙了。
即便因張氏懷孕,掌家權暫時交給了王氏,賈赦還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長房也未被架空。所以賈赦尚未回來,賴大被打的消息就傳回了東大院。
素心問張氏:「奶奶,明天給小少爺洗三,要不要多打發些人四處盯著?」
張氏略思忖片刻便道:「洗三的事不用管,你只囑咐咱們院的人別出差錯,否則誰也救不了。」
素心應是準備去傳話,剛打起帘子,賈瑚先鑽進來了:「母親,你今日可好些了。」
既然張氏和清溪已經知道了賈瑚有所奇遇,在張氏面前,賈瑚不必再裝成一個孩子了。
張氏一眼看到賈瑚手上的佛珠,反應和清溪一樣,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個兒子並非遭什麼可怕的東西附身。
張氏笑著對賈瑚招手:「瑚兒來了,過來母親瞧瞧。」又吩咐房中伺候的人下去,張氏開誠布公地問:「瑚兒,你落水後,到底遇到了什麼?」
來到陌生的府邸,賈瑚當然需要有自己的盟友,張氏和清溪是賈瑚最早信任的人,當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賈瑚其實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狀態來歷,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見賈瑚一言不發,小小一張臉上沉穩得看不出情緒,張氏問:「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賈瑚緩緩搖搖頭,把玩著手上的佛珠,緩緩開口:「我只是覺得經歷太過離奇,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信。」
張氏道:「有什麼不信的,就算天塌下來,我也只認瑚兒是我兒子。」
賈瑚說:「我落水的時間雖然只有片刻,卻在昏迷中已經過了一輩子,其中經歷歷歷在目,那一世所學所用也都記得,同時喪失了部分記憶。」
這個理由並不太令人信服,因為賈瑚落水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叫張氏『阿娘』而不是『母親』,習慣也仿佛另外一個人。這也是張氏為什麼再三保證承認眼前的賈瑚就是自己的兒子,因為其實張氏也是懷疑的。
幸好,以前的季琳指揮使對榮國府也算了解。
賈瑚繼續道:「雖然難以解釋,但是母親,我醒來之後第一案件事是去產房找您,我認得去產房的路。而且,我知道我們府上和外祖府上的許多人和事。」
賈瑚落水到現在不足兩天,如果他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或者其他『東西』,絕對不會在這麼短時間內了解到這許多信息。
張氏突然就有些內疚,即便保護賈瑚的心從來沒變過,張氏得承認自己有過懷疑。
於是張氏一把將賈瑚抱在懷裡:「瑚兒不必解釋那麼多,為娘相信瑚兒。」
賈瑚道:「阿娘不必內疚,是瑚兒自己想解釋給阿娘聽。」
再多的,賈瑚也不知道怎麼說了。前世他大半輩子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他做事的一向準則是把任何有可能引起誤會的疑點解釋清楚,儘量做到脈絡清晰。
但是張氏已經完全相信了賈瑚,囑咐道:「瑚兒以後在人前避諱些,別顯露太多本事,省得引來禍患,我這裡是無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