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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瑚笑了。明明他知道自己是季琳,但是方才被張氏抱在懷裡的時候,他覺得這就是母親的懷抱。
榮國府現在看著風光,實際上危機四伏,如果賈瑚被當做一個孩子,他即便再有預見性,所說的話也不會有任何分量。現在有張氏相信自己,日後的事要好辦得多。等再大幾歲,賈瑚就可以漸漸嶄露頭角了。
接下來賈瑚的話簡直令張氏瞠目結舌,賈瑚所言的得到許多學識,立刻就得到了印證。
只聽賈瑚說:「母親,賴忠不是什麼好人,繼續讓他留在咱們家,恐怕以後會給家族招禍。」
張氏嘆了一口氣:「我瞧著這家人也頗有野心,但是此人極為狡猾,雖然也貪墨,但是沒到不能容忍的地步。加上賴忠是老爺的小廝,賴婆子是太太的丫鬟,一點子小錯不但不能將他們攆出去,還白得罪了長輩。」
賈瑚略一沉吟就懂了:「那就讓他貪,只要別在母親管理內宅的時候貪就行了。」
張氏多聰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無非是請君入甕。但是張氏畢竟是書香門第出身,從小受的便是一門宗婦的教育,管理內宅的手段重在防微杜漸,「這法子不是不好,只是是否會失了光明。」
手段哪有乾淨的,賈瑚前世查貪官污吏的時候,也有先鎖定目標,等對方犯下死罪才一擊必中的。
「母親現在養身子,沒精力管那許多,除此而外我們什麼都沒做,哪裡不光明了?做奴才的本就該忠於主子,有沒有主子管著,他們都不該做背主的事。若是主子一疏忽就背主,便要承擔後果。」賈瑚說。
張氏以前只是心善,捨不得用手段,才日夜提防,賴忠等人沒來得及犯下大的過錯,張氏自己卻搞得心力交瘁。
現在竟賈瑚一開導,張氏也立刻想明白了:「若是以前還好,雖然一個府里人多了,總是各有各的心思,但是面子上大家沒扯破,尚且過得去。現在已經鬧開了,或許瑚兒說的是對的。」
聰明人之間,有些話不必明言,但是母子二人都知道,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到時候不光能除掉賴家,若是賴忠在王氏管家的時候出了紕漏,王氏也要擔責。省得王氏總算是虎視眈眈。
賈瑚冷笑:「母親,你覺得才扯破面子,那邊說不定覺得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昨日我當著外祖母的面兒說二嬸故意捨近求遠,不去叫咱們家會水的家丁,而巴巴去請太醫並非無的放矢。我在落水之後得了奇遇,仿佛走過了一生,但得這許多學識和經歷的代價是我差點兒醒不來。」
張氏一聽,嚇出一身冷汗。她自己切切實實經歷過瀕死的感覺,若非賈瑚那一聲『阿娘』,她已經放棄了生命。難道瑚兒也經歷了和自己一樣的事?
按清溪的說法,賈瑚落水後很快就救起來了,按常理說,無非是嗆幾口水,但是賈瑚卻因此昏迷。若是那時候恰恰是賈瑚得奇遇的關鍵時期,一切都說得通了。
而王氏的一個私心險些造成的後果,張氏都不敢想了。萬一瑚兒醒不來,自己也活不成,小兒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出生。那於長房而言是什麼悲劇?
張氏捏緊了拳頭,眼神也一點點變得堅定,她從來不覺得王氏是多心善的人,但是沒安好心但沒造成嚴重後果與險些釀成悲劇相較,後者的恨意要濃烈得多。
「好!很好,既是別人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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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母子倆說到這裡,老遠就聽見外頭的聲響,是賈赦氣咻咻的回來了。
賈赦見素心、素蘭等幾個張氏的貼身丫鬟都遠遠站在廊下,便問:「誰在和奶奶說話?」
素心道:「回大爺,瑚哥兒在奶奶那裡,再無旁人了。」
賈赦便沒再理會素心,大踏步的向前走。張氏只有說體己話的時候才讓丫鬟守在外面,因而還以為是張家來人了。沒想到房裡只是張氏和賈瑚母子。
也不用等丫鬟打帘子,賈赦自己掀了帘子入內,因打了賴大的暢快在見了張氏那一刻化為烏有,只見賈赦的氣勢肉眼可見的滅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對張氏說:「阿萱,可能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賈赦到底是公府出身,又在上書房呆過,很多道理看多了也就明白了。他打了賴大不要緊,反正他是主子爺們,誰也不能拿他怎麼著。
但是張氏是當家奶奶,賴忠是大總管。賴家不能明面上報復主子,但以後可能沒那麼好管教。
張氏笑了。「大爺維護妻兒,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難道我們還要看下人的臉色麼?」
下人的臉色不用看,但是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這癩皮狗的主人恰巧是張氏的婆婆。
賈赦想了想:「你不怨我就好。」
隔了片刻,賈赦又嘆了一口氣:「哎,我若不打賴大,越性縱了他們;打了吧,又惹太太不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了局。」
張氏笑道:「瞧大爺這個話說的,罰個下人而已,況且是他不敬在先,什麼了局不了局的。要我說,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才好,大爺不必想太多。」
若是今日之前,張氏也會想怎麼儘量將此事處理得圓融,不傷和氣。其實哪有不傷的呢?無非是被傷的一方自我消化,不將此事鬧上檯面罷了。所以張氏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做到表面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