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王氏又忍不住道:「不是媳婦挑撥,實在是因為瑚兒小,說出這些話才讓人心驚。」
是心驚啊,這么小的孩子,誰教他的呢?
張氏出身好,父親是當朝張大學士,桃李滿天下。賈家有棄武從文的打算,賈政也在考科舉;另外王子騰雖然依舊走武將路子,但是朝中為官,不和同屬文官的都察院、戶部、吏部等打好關係,也是寸步難行。不管從哪個角度,都不能得罪張家。
因為這硬氣的背景,當初賈瑚出生時,賈母想抱養,被張氏拒絕了。因而賈瑚的教育向來是張氏自己做主。
所以王氏才覺得這話就是張氏的主意,不過是借賈瑚的口。
兩個媳婦相較,賈母也覺得王氏更合心意。論出身,張氏自然是好,王氏也是出身伯爵府,也是高門。比起來,小兒媳婦就要貼心得多。已經生了一兒一女,珠兒和元兒相繼出生,都養在自己身邊。
因而賈母也是偏向王氏的,別說王氏疑心,就是賈母都覺得王氏猜測有理。
於是也冷了臉:「我瞧著她素日雖然高傲些,倒也沒有腌臢心思,都是我素日看錯了。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又安慰了王氏一番,王氏才含淚回去洗臉。
回了自己的東小院,王氏臉上的賢惠和委屈都沒有了,只剩下了憤怒。在榮禧堂的時候,王氏的陪房周瑞家的一句話都不敢說,此刻回了自己的地盤,周瑞家的才安慰道:「奶奶不用擔心,這府里到底是太太說了算。今兒既然當著張家的面問清楚了,那邊的事和咱們就再無干係。」
這道理王氏自然懂,不然也不會去榮禧堂演那麼一齣戲。穩住了賈母,也就穩住了自己在這府里的地位。
然而王氏還是憤怒,她長這麼大,就沒受過今日這樣的委屈:「賈瑚身邊的人全是那位自己挑的,自己沒照看好孩子落了水和我有什麼相干?妄想將髒水潑我頭上,我王家沒這麼好欺負!」
但是王氏絕口未提她在得知賈瑚落水,張氏難產之後動了那麼一絲歪心思。立刻著人守著內院不讓賈瑚身邊的人出二門,只打發人請太醫。
這舉動於公可說是擔心歹人逃脫了,處置得當;於私,就是長房的人想出去找會水的人求救都不能,王氏確然想到不將消息傳出去,這樣那些會救治落水者的外院下人就無法及時對賈瑚施救。
王家和賈家一樣都是金陵人,江南水鄉,多的是浪裏白條,王氏自然知道會水之人也多會救治落水者,只有王氏自己知道做決定那一刻,自己有一絲私心。可是賈瑚落水又不是自己推的,自己不過是不著痕跡的順水推船,怎麼能算自己的過失呢?再說,賈瑚那兔崽子不是沒死嗎?
王氏不知道的是,前世便是她這樣的處置,不但賈瑚死了,張氏也死了。而她得償所願,當上榮國府的當家太太,直到榮國府風流雲散。
--------------------
第4章
這一日發生了太多事情,又因為賈瑚一句話,將表面上的和睦打破了,這一夜,榮國府許多人都沒睡好。
但是張氏和賈瑚倒是睡得極好。張氏是因為太累太虛弱了,需要休息;而賈瑚,前世一直處於既緊張又危險的環境之中,時刻保持警醒,好久沒有這樣安全舒適的環境了,恨不得能睡個昏天黑地。
次日寅時三刻,清溪過來叫賈瑚起床,只見賈瑚呼吸勻稱,顯然並未睡醒。
清溪又怔愣了一下。
小少爺是大奶奶親自教養的,張家書香門第,極重規矩。便是瑚哥兒年紀小,也是日日早起,到長輩房中晨昏定省不曾缺席。今日瑚哥兒起不來,別是昨日染了風寒吧?
嚇得清溪伸手去碰賈瑚的額頭。
還好,自家小少爺並未發熱。
賈瑚就是睡得再香,也保持著前世的某些習慣。一感覺到有人靠近,便迅捷無比的按住了那隻手,反倒嚇了清溪一跳。
清溪將手一縮:「我的爺,可算是醒了,快些起來吧,該去太太那裡請安了。」
請安?這對於賈瑚是個陌生的概念。前世的季琳只對正暘帝一個人行禮,文武百官見了季大指揮使都是不敢出大氣的。現在成了賈瑚,自己倒要慢慢適應了。
因為是成年人的芯子,賈瑚一點兒不賴床,很快就穿戴整齊,依舊是一個奶嬤嬤兩個大丫鬟跟著,前去榮禧堂。
賈瑚沒受過人情世故的教育,也不知道原身請安是怎麼個情況,但是日日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對人的情緒感知格外敏銳。
比如今日剛踏進榮禧堂,賈瑚就感覺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人。
賈母正和一雙孫子孫女在用早膳,左首坐著賈珠,賈珠旁邊坐的才是王氏,王氏的再下首是元春,右邊坐著賈敏,和和樂樂的。一旁布菜的是鴛鴦等幾個丫頭。
見賈瑚進來,原本氣氛些微有些變化。
王氏昨天才被賈瑚掃了面子,而且王氏認定是張氏教的,因為平日再賢惠的二嬸,今日也沒說話。
倒是賈敏見氣氛尷尬,開口打圓場:「瑚兒來了?用過早膳沒?到姑姑這兒來。」
跟著賈瑚一道來的周嬤嬤、清溪、清湖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們是長房的人,知道自家大奶奶但凡身上沒有病痛的時候,都是要來榮禧堂晨昏定省的,也都要立規矩,親自給太太布菜。有時候大奶奶吃不好,還要回東大院再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