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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大若是賈家的人,便是落網了,第一反應也該是等著主子施救。從期望到絕望,再試圖自救。而雷大要麼是沒有這些轉變,要麼是轉變略顯生硬。
然而若是寧榮二府是被冤枉的,普天之下有幾個敢冤枉他們呀?至少都是聞成吉和杜紹得罪不起的人,因而二人只如實記錄審案過程,絕不添加任何分析。
寫完卷宗,聞成吉接著道:「雷大,若是你被抓的價值就是為了讓你吐提前準備的口供,你會……」
「不!」不等聞成吉說完,雷大就尖叫起來,面容扭曲,狀若癲狂。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雷大被賦予污衊賈代善的重任,人不能太聰明,太聰明提前便相同了此節,不能完成主子的任務;也不能太笨,起碼有一定的隨機應變能力,不能被問審的人顛來復去多問幾次,就自相矛盾了。
之前的問審,雷大自認為從未說漏嘴。
然而在聞成吉和杜紹的角度,雷大的口供自相矛盾處不多,但表情、動作、情緒很多地方都違和,不是沒有突破的空間。
剛開始,聞成吉讓雷大誤以為自己採信了他的口供,雖然每日提審,聞成吉也不慌不忙,顛來倒去的問題也不多,雷大發現大理寺卿也沒那麼難應付,漸漸放鬆下來。
污衊實權在握的國公,即便因為自己家人在主子手上,雷大不得不做,但雷大真沒強大到沒有絲毫緊張。
既是緊張,就容易憑著一股衝動和血勇做事。只有真正放鬆下來,雷大的腦子才會認真思考自己的處境。到了這個時候,聞成吉再提醒雷大,一開始他主子就決定賣了他,污衊賈代善。
果然雷大情緒崩潰。
即便到了此刻,聞成吉和杜紹各自書寫的一份卷宗上依舊沒有任何結論,只有審案的全過程和雷大情緒崩潰的過程。
然後二人將卷宗呈給了興德帝。
這次興德帝沒給賈代善看了,自己看完卷宗讓戴權收起來。
至於那日圍獵,好些人受了冷箭襲擊的事依舊毫無頭緒。就這樣直到圍獵結束,所有人啟程回京。
賈赦都接近而立之年了,突然開了竅,這段時間倒有幾分求知若渴的勁頭,四下無人時,會請教賈代善關於此次的案子。
賈赦道:「也不知哪個偷襲大爺,若是叫大爺知道,扒了他的皮!」
賈代善當即給賈赦潑了冷水:「等他們下葬後,你去刨墳嗎?」
賈赦還雲裡霧裡的:「他們死啦?什麼時候死的?」
賈代善道:「那些被冷箭所傷,喪命的人,便是那日偷襲你伯父和你的人。你既不想再糊塗下去了,這些時日我看你也算用功,怎麼就沒注意那幾個陣亡京營士兵的位置雖然離你、你伯父分別遇襲的地方有些距離。但看你們遇襲的時間和他們死亡的時間,正好是偷襲你們之後有足夠時間逃到那個範圍。」
這個賈赦真沒注意,賈赦撓了撓頭:「這裡頭原來有這許多學問吶?兒子真沒注意。那父親又怎知道死的就一定是放我們冷箭的人呢?」
賈代善神色平靜:「因為指使他們的人不想牽扯背後的貴人。仵作驗屍的記錄也說明陣亡那三人受傷極重,證明發箭的人離他們很近。因而,我猜測,他們完成任務之後回去找接應,卻被自己人滅口了。」
賈赦再次目瞪口呆。這段時間接受的東西太多了,無不顛覆他以往的認知,他得回去好好消化。
月余之後,圍獵的隊伍從鐵網山出發,啟程回京。
在路上發生了一件與大皇子遇襲相關的事。賈代善在案發之後便與興德帝斷言,會有人滅雷大的口,因而興德帝派人嚴加戒備,但是此事一直沒發生。
直到案子雖無定論,但見興德帝待寧榮二府信任如初,所有人也知此事結果,都覺塵埃落定的時候,雷大卻死了。押運雷大的解釋興德帝所派的龍禁尉侍衛,京營並未插手。
這又是另一樁案子了,因寧榮二府事實上洗清了嫌疑,賈代善和賈代化都未參與此案。
賈瑚再次見到祖父和父親,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賈代善依舊保留了勞累的時候先休息的習慣,次日才將賈瑚叫到大書房,討論鐵網山發生的事。
前世的鐵網山打圍也出過事,但是不是今年,而是要遲幾年。看來因為賈政作弊案發開始,許多事情都和前世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自然會隨機應變,賈瑚從不覺得靠刻舟求劍便能拯救家族。
只是這次鐵網山發生的時,也隱隱符合前世的邏輯。
前世里賈代化走的時候季琳還困在梅家莊受訓,不知外頭的事。但是季琳知道賈代化是突然走的,賈敬應受了刺激出家,將爵位襲給了賈珍,而自己出家煉丹修道去了。
這固然與前世賈敬沉迷問道的性格有關,也與受到打擊有關。而且前世里,那一僧一道兩個神棍曾有一句斷言,說什麼『造釁開端實在寧』,瞧來也是對寧榮二府的污衊。用彼時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非凡的聲望坐實京營節度使圖謀不軌的,咎由自取。
即便興德帝沒有完全昏庸,當時只是收回了寧榮二府的實權,但也給後來寧榮二府風流雲散埋下伏筆。
而前世里,王子騰確然升了京營節度使,多巧的事。
賈瑚道:「若是我沒猜錯,像伯祖和父親放冷箭的人,當時便被滅口了吧。有王大人暗中安排手下行事,此事確然可以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