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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回到了曲曼身邊,眼中再度慢慢瀰漫出深情。
靜默。
靜默。
一種難以言語的緊繃氣息在這陡然安靜下來的偌大會場中蔓延。
不知過去多久,久到曲曼臉上的笑容開始發僵,聲帶發緊:「……雲苒,你……在跟你叔叔說什麼?」
宋雲苒偏了偏頭,看向她,眼中滿是真誠:「媽媽,我在跟叔叔說,請他讓你幸福。」
她說,「這是我少有的能為你做的了。」
她眉眼彎了彎,戲謔地喚道:「媽媽——」
作者有話說:
感謝逢雪憐梅和昀墨寒的地雷,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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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交融
思緒就像風暴中的海浪, 無序且繁雜地在曲曼的腦子裡橫衝直撞。
她這話什麼意思?
哦,她是在祝賀我獲得幸福,我的女兒在祝福我獲得幸福。
不對, 她的話好像不是這意思,她是在諷刺我, 她好像跟我的男人有什麼交易。
不,她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會做這種。
在反覆質疑和推翻質疑中,曲曼的腦子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她遭受了巨大的精神衝擊, 有些支撐不住, 往後退了一步。現實扔在她臉上,但她仍然不願意面對, 她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再一次問道:「雲苒,你……你在說什麼?媽媽……媽媽聽不懂。」
宋雲苒臉上掛著閒適的笑, 沒有開口, 一旁的生日主角站出來了。
「阿曼, 宋小姐體諒你的生育之苦, 所以花錢雇我讓你體驗幸福。」
男人長著一副老實相貌, 一張口卻跟刀子一樣利,他用最簡潔的話語阻止了曲曼繼續逃避。
他還喚曲曼那個親昵的稱呼, 阿曼。
多麼殘忍。
男人說:「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曲曼:「!!!」
雙眼開始充血, 喉嚨里卡出一聲兩聲無意義的音節, 每一聲都像是鏈鋸卡在木頭那樣的生澀, 苦悶, 進不得退不去, 仿佛要壞掉。
眼角的細紋簌簌抖動,眼中一會兒瘋癲發狂一會兒空洞虛無,如此反覆,在某一時刻,終於獲得了某種平衡。
曲曼仿佛找回了理智,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坐在輪椅上的女兒。
「你做的?」她問女兒。
輪椅上的人回她:「嗯,我做的。」
曲曼又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輪椅上的人低笑了一聲,像是覺得這話可笑到極點:「媽媽會不知道?」
曲曼用她的腦子思索了一下,找出了一個最可能的答案:「你恨我。」
是了,是恨。
「這些年來,你一直恨著我。」
所以才要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將她推進地獄。
曲曼其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會這樣的恨呢?我頂著巨大的壓力把你生下來,在最艱苦的日子裡也沒拋下你,你知道你小的時候有多少人像蚊子盯肉一樣盯著你嗎?他們要我把你賣掉,可我沒有,我死也要護住你。不過是把你送到宋家去,不過是每年找你要一點錢,你就這樣恨我?」
曲曼想不通:「把你送到宋家我也很心痛啊,但你跟著我是沒有出息的,你去宋家過好日子,然後用宋家最不缺的東西換我一點生路,這不是很好嗎?這樣對我們都好,不是嗎?」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你為什麼……」
女人一遍遍地呢喃,眼中的紅血絲越來越多,忽然,她猛地睜大眼,吐出了心裡話:「你憑什麼這麼恨我?!」
憑什麼?!
平衡被打破,她抓撓起自己的頭髮,像個瘋婆子大叫,轉身摔打場地上的裝置,餐具碎了一地。她不管不顧地發泄著。這個女人花了此生最大的努力才從一個亡命賭徒把自己拾掇得人模人樣,一朝回到解放前。
她把整個場地都摔了一遍,然後高高舉起一個會場裝飾用的花瓶,對準了輪椅上的自己的女兒。
嚇!
許珞心臟一緊,條件反射要去攔,與此同時穿禮服的男人也趕緊上前了一步。
這一上前,男人的身影便闖入了曲曼的眼中。
她驀地停住投擲的動作,就著舉著花瓶的姿勢直直地看著男人,下一秒眼淚涌流而出。
剛開始是無聲的哭泣,慢慢地變成嗚咽,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男人,她無力支撐,花瓶從她手裡滑落,嘭地碎裂在她腳邊。她看著男人無動於衷的面孔,眼淚不止,那被她強行壓制的癮症毫無預兆地湧現,在她心底翻來倒去地奔騰翻滾,她終於忍不住,踩著一地的碎瓷片,踉蹌著跑離會場。
她要去她熟悉的地方,只有那裡的幸福是真的。
曲曼一走,男人突然跪了下來,雙手捂住臉,一個大男人竟然嗚嗚地哭泣起來。
「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到底做了什麼……」
悔恨加上自我厭惡,男人的眼淚砸在昂貴的地毯上,而不遠處,宋雲苒只是漠然地看著這一切。
花錢僱傭男人是假的。
宋雲苒只是偶然發現自己那個爛到骨子裡的賭鬼母親居然戀愛了,並為此大變模樣,這個女人試圖回歸正常,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去做一個普通的合格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