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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陣陣尖利的叫喊聲:「小兔崽子!」
「你往哪裡跑?」
「柏顏!」
氣急敗壞的男人的聲音,伴隨著棍棒揮動的破風之聲。
鋼筋敲在水泥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心悸之聲。
數不清的怪物在身後叫囂。
姜知晚往後看,只能看見渾濁的黑暗和模糊的黑色影子。
像是陰暗中的爬行動物。
柏顏拽著她左右穿梭,穿過長長的街道,也不知道拐了幾個彎,繞了幾個圈。
身後沒了聲響,只有她們兩人在夜色下狂奔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一道略急促,一道平穩。
相互交融傳遞。
良久,她們終於停了下來。
柏顏靠在牆邊閉目調整呼吸,神情疲倦,鼻尖淌著汗。
她像是已經跑了很長時間。
姜知晚看向她們相握的雙手,少女的手掌心有些許繭子,印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疼,又有些溫暖。
姜知晚沒有看多久,因為柏顏靠在牆邊,身形纖細瘦弱,看起來很不好。
雪白的臉側滴著汗漬,烏黑髮絲沾在臉側,顯得狼狽。
她抬手撩開少女額前一縷縷的濕發,少女那雙漆黑如星的眼眸睜開。
姜知晚沖她笑了笑,甩了甩衣袖,用自己的校服給她擦汗。
「怎麼了?跑得這麼急。」
柏顏唇色也白,沒什麼血色,在月色下輕動:「你怎麼在這裡?」
姜知晚彎著眼睛笑:「我來找你啊。」
她說得坦蕩又直白,她來夢裡就是為了來找柏顏。
柏顏那雙清冷的眼睛裡像是染著月色的濕,蒙著月紗,眉間緊皺:「你怎麼才來?」
鴉羽般的眼睫輕顫,一瞬間脆弱得像是破碎的冰面。
猶如海棠醉日,梳雲掠月。
她似乎在埋怨,為什麼來得這樣晚。
姜知晚怔然,手指停在半空,校服從指尖滑落,露出嫩白的手指。
她禁不住輕撫顫抖又沁濕的鴉羽尾,喉嚨里哽塞滾動,只是溫聲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
目光堅定清亮,溫柔又有力量。
指腹碰到眼尾,傳來灼熱的溫度,像是紅爐融雪。
柏顏回過神來,身子站直,轉過身去。
她的手指卻沒有放開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握力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姜知晚湊上前去,髮絲落在柏顏的耳側,亞麻色和烏黑交融傾覆。
少女像是被這絲癢意搔到,小巧的耳朵尖輕顫。
姜知晚嘴角帶著笑,輕聲問她:「我們去哪啊?」
戛玉敲冰般,柏顏手指兀地用力攥緊,牽著她往黑暗中走去。
月光清冷,盈盈落在腳尖。
姜知晚亦步亦趨跟著她走,只是指尖濕漉漉的感覺不曾作假。
她也不在意去要去哪,亦步亦趨跟著柏顏。
她們進了一棟破舊的老房子裡,樓梯間沒有燈,只能靠外面的月色照明。
柏顏似乎已經習慣了,輕車熟路扶著牆,淡淡道:「你彎腰。」
「好。」姜知晚抬手往上面摸了摸,摸到樓梯和一手的灰。
樓梯太矮了,如果不彎腰會撞上。
柏顏帶著她進入負一層,在進去之前,還有一道鐵門,柏顏掏出鑰匙開門,拖動鐵門。
鐵門破舊又沉重,發出沉悶的聲響,吵醒了寂靜的深夜。
樓上有位老太太開燈,朝樓下看:「柏顏,是你回來了嗎?」
柏顏仰頭應了聲,「抱歉,吵醒你了。」
老太太語氣溫和,從房間裡取出一盞手電筒給她照光:「沒事,回來了就好。」
暖黃色的手燈照亮樓梯間,老太太眼神不是很好,只看見有兩個人,便問道:「這是柏顏的同學嗎?」
姜知晚順著光往上看去,燦爛地笑著:「奶奶好,我叫姜知晚。」
老太太樂呵地笑著:「小同學好,快進去休息吧,很晚了。」
姜知晚笑意盈盈地應著:「好咧,奶奶你也快進去休息哦。」
老太太說:「奶奶老了,覺也少了,不礙事。」
等到柏顏開了門,才仰頭說:「奶奶,我進屋裡。」
老太太才關閉手電筒進了屋子裡。
柏顏掏出鑰匙開門:「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一間很小的雜物間,一張小床就占據了一半的空間,還收拾出桌子和洗漱的地方。
姜知晚身姿挺拔,進入裡面後,原本不大的空間越發褊狹狹小。
柏顏神色恢復成冷淡模樣,漠然道:「姜知晚,我的房間只有這麼大,你要是覺得不習慣.......」
就怎麼樣呢?
如果不習慣的話,姜知晚還能去哪?
回到城堡里嗎?
柏顏見年輕人半晌沒動彈,眉峰輕攏,嘴角抿直,又喊了聲:「姜知晚,你怎麼想的?」
只見對方緩慢地回過身來,露出一個堪稱刺眼的笑容:「柏顏同學。」
「你叫我名字,可真好聽啊。」
姜知晚骨頭都酥酥的,有些麻意,她露出自己的虎牙,說:「柏顏同學,你再叫我兩聲好嗎?」
柏顏回望她,眉梢微動,又淡淡地坐在桌子前,解開凌亂的馬尾:「不叫。」
貓貓震驚,貓眼裡都是不解和疑惑,三兩步走到桌子旁邊去問她:「為什麼不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