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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如玉嘴邊的笑意更甚,立馬聽從,乖巧認錯改口:「是如玉喚遠了,還請世伯不要見怪。」
寧鶴年也附和:「閨中少女矜持怕羞,就不讓她直接入堂來了。禮數上怠慢,還望晁公見諒。」
青翎回過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無妨…」她忍住喉間的酸澀,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道,「老夫還未曾聽楓兒提及此事。」只是言語間多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嘆息。
寧鶴年低頭喝茶,並未注意到「晁崇」表情的複雜變化,卻聽出了一絲故意裝傻的意味:「少年人嘛,難免會害臊、講面子。」寧鶴年前日便看出嘲風對這樁婚事是有「牴觸」情緒的,因此晁崇的表現多少在他意料之中。只不過為了權勢利益,寧鶴年很有耐心與晁家周旋談判。
說感情層面不行,寧鶴年又委婉與「晁崇」說起了這樁親事背後關聯的利益鏈條。
幻化作晁崇的青翎只能處處敷衍應付,溫溫吞吞表達,眉頭卻是不自覺越皺越緊,要不是礙於晁楓這個合適的身份來之不易、不想壞了嘲風哥哥在人間的遊玩夢想,她早就鐵著臉直接與寧鶴年決裂了。
所幸因為「晁崇」的故意拖延不配合,嘲風和寧如玉的婚事並沒能像寧鶴年期望的那樣直接定下來。
由侍者送出咸維堂,嘲風和青翎兩人皆是沉默不語、各懷心事,就見遠處兩人迎面而來,為首的年輕女子,讓怔怔出神的青翎不自覺凝住目光。
悶悶不樂的嘲風則是睜大了眼睛,不自覺深吸一口氣,嘴唇一顫「言君」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所幸及時閉嘴,卻生生憋紅了臉,發出半聲短促的「誒——」來。
款款走來的人,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君兒,還能是誰呢?
嘲風想說又不能說的小模樣讓寧言君嘴邊浮現出一絲笑意,又很快隱忍於柔情恬淡的表情之中。無人引薦,在眾目睽睽之下,寧言君自然只能當做是並不認識兩人。
她站在一側,頷首簡單與兩人施了一禮,便大方得體等在一邊,為父親的貴客讓出路來。
青翎卻忍不住在她面前頓住腳步。眼前的女子…才是嘲風哥哥心繫的寧言君…身邊人波瀾忽起的激動心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氣質與相貌完美契合,讓她似水的柔情渾然流露,不需半句言語,只一頷首一微笑,便輕輕淌入人心,讓人如沐春風、如潤春雨。明明是一副凡胎肉身,卻未沾染半點世間濁氣,莫說與咸維堂內的寧如玉有雲泥之別,竟然真真不輸棲梧境的瑤宮仙子。甚至…讓青翎都生出一絲欽羨之情來。
青翎停留,嘲風更挪不動步子了,想多看看又不敢看,礙於心裡的小九九,倒不如青翎那樣大方。
幾人陷入片刻的僵局,幸而帶路的侍者見晁大人好奇,站出來介紹了:「晁公,這位是我們大小姐。」又為寧言君引薦,「大小姐,這是召棠公晁大人和小公爺。」
寧言君這才向兩人正式施禮:「言君見過晁大人、晁公子。」經過幾日休養,雖然言君精神仍偶有不濟,風寒卻已經好了大半。聲線沒有了那一絲倦怠,柔美又好聽,腿上的皮外傷也因為有了瑤華的悉心敷藥而幾近恢復,讓她的步伐動作都恢復了往日的大方優雅。
青翎凝滯的目光稍稍清明,目色卻是沉沉,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聲線:「原來是…寧相長女。」措辭依舊符合晁公的身份,她閉上眼睛點點頭平靜誇讚道,「寧相真是教導有方。一雙千金…都如此出類拔萃。」殊不知她閉目平靜的表象下,已是心緒迭起。
一邊的嘲風也乖乖喚:「寧、寧小姐。」
或許就連嘲風自己都沒意識到,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僅僅是這樣看到她,就會覺得如此愉悅興奮了呢?難道…是積攢了千百年的想念,從重逢她的那一刻起,便決堤傾瀉而出了嗎?嘲風答不上來。
寧言君柔聲謙道:「晁公謬讚。」便不再多言。隨路相逢而已,能互相照面招呼一句已是最大的禮數。
青翎收起目光,也努力找回最初的步伐邁步離開,背影顯得有些匆匆。
雖短暫一晤、萬分不舍,也算是終於確認了君兒的身體情況,嘲風捏著拳頭跟上青翎的步伐與一邊頷首等待的寧言君擦肩而過,所幸沒有流露出一絲令人生疑的留戀。
……
咸維堂內,寧鶴年半眯著眼、目光深不可測,撫著自己的鬍鬚陷入沉思。
珠簾後的寧如玉同樣沒有離開,面色沉沉,周身的氣氛十分沉鬱,致使身邊的碧珊絲毫不敢出聲打攪。看來事情的推進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
寧如玉目光移到簾外的父親身上,心情稍微得到了安慰,看父親的態度,明顯是期望促成這樁婚事的。只要是父親想辦到的事情,就沒有失敗的可能。寧如玉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出珠簾,與父親行了一禮,見父親並沒有要與她交代事情的意思,便準備自行離開。
剛要走出屋門,就與走進咸維堂的寧言君相遇。她那一副從容柔和的模樣,在此刻的寧如玉看來,就好像是故意來嘲笑自己大事未成一般,讓寧如玉的眼裡多了幾分陰鷙。
寧如玉沒有動作,言君便也只是輕輕一笑,走進堂中,直向主位上的人走去。
寧如玉心裡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也不急著離開了,回身盯著寧言君,看看她趕在這個節骨眼過來到底要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