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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雨驚道:「呀!化羽要『活』了!」她丟下手邊的東西,抱起桌上的花轉身就往外跑,「先帶它出去,不然殿下要唯我們是問了!」
平日殿下都是嘴裡說得不饒人、實際待下面的人很好,但這盆化羽,絕對是殿下最珍視的東西,就連習慣了與主子打鬧的朝芸都絲毫不敢怠慢。
朝芸行雨護著一盆花疾步跑出大殿,卻齊齊被突然出現在門前的女子嚇了一大跳:「翎、翎姑娘!」
門前被喚作「翎姑娘」的妙齡女子一襲青色衣裙,如墨青絲間點綴著一支翎羽鸞鳳花式的銀簪,生得玉貌嬌嬈,氣質清逸出塵。
青翎看清行雨懷裡小心護著的花,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化羽?」聲音是山間泉澗一般的靈動。青翎又抬頭往殿內望了幾眼,並沒有找到她想見到的人。
朝芸低著腦袋:「是、是殿下的化羽,我們正要帶它出去走走…」
青翎收回目光:「嘲風呢?」
被勒令不准泄密的朝芸支吾兩聲,只得硬著頭皮胡謅:「嗯、這…殿下、殿下…去仙羽居找神君修習術法去了!」
行雨都忍不住氣惱地瞪了朝芸一眼,翎姑娘可是殿下的師姐,扯謊扯到神君身上,那不是主動往刀尖兒上撞嗎?!
青翎蹙眉:「嘲風弄壞師尊的法寶,才挨了罰…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回去。」果然一眼識破了朝芸的謊言。
朝芸行雨護主失敗,在青翎三兩句追問下,不一會兒功夫便認命地把她們的主子賣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被兩隻小笨鳥出賣的九殿下嘲風在幾息之內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棲梧境和天界的結界。
此時人間,大宣王朝的都城景城。城中正在舉行一場隆重盛大的慶典,街頭巷尾人潮湧動,偷下凡塵的九殿下正抱著手臂靜靜站在一處喧鬧的街市廣場邊高高的屋頂之上,緊緊皺起眉頭思索。
摩肩接踵的來往人潮,引人入勝的雜耍表演,稀奇古怪的南北雜貨,十里飄香的景城,卻一樣都沒入了九殿下的眼。她居高臨下,目光又沒有落到實處,兀自小聲否定道:「不對、不對啊…」
屋頂上的嘲風為街上的遊人更添了一處新奇的街景,不知引得多少人猜測這位出塵絕俗、眉目如畫的少年到底是從哪座廟裡、哪幅畫中走出來的神仙童子,又是用了什麼法術才飛到那高高的屋頂上去觀景的呢?
嘲風毫不在乎遊人時不時聚上來的好奇目光,閉上眼睛靜靜感受,依舊一無所獲。以前…這裡絕對不叫「景城」,具體是何名頭,嘲風在記憶里搜羅一番,記不清了。以前…她身處之地更不是鬧市街巷,而是一處寬敞尊貴卻不失清新雅致的殿宇。
不對了,都對不上。
嘲風拍拍腦袋:「難道…我記錯了?」
廣場上的說書人驚堂木一響:「……烈焰沖雲霄、電光如刀鋒,一人一獸大戰於荒外麕野。俗話說『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為萬民除害的啟回到人間,卻發現世逾千年,時間已是前朝平寧二十四年。啟只能隱作凡人,後與一位尋常女子成了婚。前朝平寧二十八年六月初九夜裡,啟夢見自己重回大荒之外,親手斬下惡龍首級,黑血染徹玄黃。翌日晨起只見夫妻倆居所外天空中出現兩道九色長虹,喜鵲繞樹、天降吉兆,夫人腹中麟兒呱呱墜地,正是承古神之血脈開啟我萬世大宣朝的啟焱聖君!」
嘲風沒注意說書人口中講述的上下文,只「人間已千年」幾個字刺入耳朵里,如雷擊頂,呆愣片刻,喃喃道:「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天上都過去好久好久,人間時光早已不知流逝凡幾…
嘲風抬手輕輕捂住有些發悶的胸口,只覺千年光陰怎就這般憑白在指縫間溜走?不開心了。
嘲風噘著嘴巴,仰頭就隨意躺在屋頂上,也不管下面的看客如何好奇,自顧自望著碧藍的天空生悶氣,還一邊氣道:「**凡胎,無趣、真是無趣!這讓本殿下還去哪兒找去?我千辛萬苦溜出來,難道、難道竟是白走一遭麼?!」言語間是掩飾不住的委屈。
廣場上的說書人還在繼續他那自認為高潮迭起的講述,生悶氣的嘲風這才有空隨意聽了兩句,無非是人間皇帝為了歌功頌德、順便在自己身上渲染一圈神聖的光,找人胡亂吹噓出來的故事罷了。身為天界正牌的神,嘲風不屑地哼了一聲。
「諸位,欲知後事如何,還請朝會後移步觀海樓細聽分解!」說書人收起扇子朝圍觀的老少爺們拱手行禮,禮罷朝東街望了望,呼來兩個小廝抬走了他的桌案,「尊神朝會馬上開始,祝各位看官無論求官運求姻緣求子求財,都能受聖君庇佑,諸事成、諸事順……」
「尊神朝會?」嘲風倏地坐了起來。屋頂上的瓦片明明是鋪滿經年風塵的,泥塵卻好似都有靈識、不敢招惹九殿下,嘲風銀白的衣袍背後竟是一粒塵灰也沒有染上。
嘲風循著越來越熱鬧的人聲望去,果真看到無數百姓簇擁著什麼過來了。所謂「尊神」,一定會尊這天地間最大的龍神吧?從小到大,頑劣的嘲風殿下都很喜歡搜羅天上地下人鬼妖仙對龍神形象的各種描繪,話本畫卷也好、雕塑擺件也罷,每每看見她已經記不得真容的龍神老爹被人描繪成雜七雜八、良莠不齊的各種模樣,嘲風就能樂呵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