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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這才滿意:「嗯~你有這份心就好,答謝就不必了,你們這裡的皇帝太小氣,想來是不喜歡百姓敬別的神仙,別憑白招了禍端。」說罷,嘲風擺擺手,「你的誠心,神明自會知曉。」
動作做得有模有樣,若是旁人見了,恐怕會以為那位「英明神武的神仙」在這一刻真真託身到了這清秀少年身上。在寧言君看來,十來歲的少年卻做出這般老氣橫秋的姿勢,反倒產生了幾分對比反差的可愛。雖然對嘲風說的「你們這裡的皇帝」有些許驚訝疑惑,寧言君不欲無禮窺探他人秘密,並沒有多問。
一路閒聊,當然都是以嘲風為主導,寧言君停住腳步。嘲風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莊重威嚴的府邸。這裡地處景都內城之東,距離皇宮都要不了多久路程了。高牆深院不知幾許,以其嚴整的風格和坐落的位置,一看便知是高官貴胄的宅邸。遠處那只是它的一處小側門,能瞧見見一個丫鬟和兩個女護衛正焦急地攢著手等在門口。
「你住這兒麼?謝啊禮啊就不必了,改日我再來找你玩。」嘲風一通話把寧言君想說的都搶完了,還抬手催促道,「快回去吧、回去吧!」
一句簡簡單單的「找你玩」,只要一踏進那高牆深深,對寧言君來說就很難實現了。寧言君心中浮出一絲傷懷,見嘲風說得興致盎然,實在不忍出言澆滅,向嘲風行了一禮:「好…晁公子路上小心,言君先回去了。」說罷便不再耽擱,和門口的丫鬟匯合,一同回了府。
待到看不見人影,樹下的嘲風一個神行術繞到府邸正門。遠遠一看,府門前兩列八個嚴陣以待的守衛向外排開,厚重的朱紅府門上,金漆紅底的匾額寫著「景安公府」三個字。
嘲風瞭然,抱著手臂自語道:「名門千金,寧小姐…寧言君,君兒。」越說心情越好,嘲風殿下揚起嘴角,腳尖點地、輕輕躍起,眨眼就消失在景安公府門前。
……
「君兒,君兒。」輕快的呼喚明明十分邈遠,卻又象是就在耳邊響起。
寧言君轉過身來,卻看不清聲音主人的模樣,循著內心的想法莫名其妙主動開口問道:「你的…真名,叫什麼呢?」
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就象是沒有聽見寧言君的問話一般,也不回答,徑直向她走了過來。寧言君低頭,即便對方已經站在面前,還是看不清面容,只覺一隻手牽起了自己的衣袖。
「君兒,來。」話里似乎帶著興奮雀躍的笑意,讓寧言君的唇角也跟著有了漂亮的弧度。
「今天,咱們要去哪裡?」寧言君又問。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寧言君抿嘴一笑,也不再多問了,輕輕抽出衣袖,轉而主動牽上那人的手,動作帶著一點羞澀引起的遲疑。掌心的觸感很溫暖、也很柔軟,讓寧言君的心隨之落到了暖意融融的池水裡。被那人牽著,心裡就是無法言說的安定,索性不管不顧地邁了步子,任由對方牽著她,去到那個她們都期待嚮往的地方。
行了幾步,周圍的視野好像一下子開闊敞亮起來,但整個天地間除了自己,一切依舊是朦朧模糊的。寧言君靠目力不能分辨一二,心裡卻很清楚,眼前,一定是五彩斑斕、是天高雲遠。她甚至能隱隱體會到清風拂上臉頰的柔和之感,能聞到一種淡淡的、又十分熟悉的味道。
「怎麼樣怎麼樣?」那人牽著她這裡走走那裡看看,不停發問,「這裡如何?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歡?你、你怎麼不答話呢?」
明知道對方聽不見,明知道自己什麼也沒能看清,寧言君卻隨著對方指的地方仔細看著聽著,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柔聲回答著:「這裡很美。我…很喜歡。」
「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好大功夫才找的,人間洞天福地!就差……」那人的聲音漸弱,後面的話語也變得模糊,最後隨著眼前的萬紫千紅都消失在一片寧靜之中。
……
寧言君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被輕風拂動的紗帳。起身下床,寧言君望著從半開的軒窗透進來的瑩瑩月光,抬手拂去眼角留下的一點淚痕。又是這樣的夢…從小到大,總會時不時悄悄飄進她腦海的…美夢。
雖然每次醒來都會莫名其妙留下淚痕,寧言君還是認定它們都是無可比擬的美夢,只要有那個小人影出現。
寧言君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從未看清過對方的模樣,卻隨著內心深處的聲音,親昵地喚其為「小龍」。只要小龍入夢,便會牽著她,掙脫一切現實的束縛,遊歷綺麗夢境。是以這樣的夢,和那位「素未蒙面」卻熟悉不已的「小龍」,都成為了陪伴言君生活不可缺少的小快樂。
只是今日的夢有所不同,夢裡的言君不再是被動的看客,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問了小龍的名字,即便對方並沒有聽見、並沒有給出任何回答,也還是讓她感到了說不出的喜悅。而且方才,在小龍掌心的溫度之外,言君第一次真切觸到了和風輕撫、嗅到了醉人花香。
寧言君從房間隱秘之處小心取出一枚白玉玦,玉玦雕的是一隻背合雙翼的臥龍,面目頗為稚嫩和善,不似一般飛龍那樣神威嚴肅,刻畫的應是一隻年幼的龍。玉的質地只能算普普通通,並不珍貴,玉玦一角還有半處殘缺,看起來十分久遠,卻因為寧言君的悉心愛護,堪堪留住了它潤澤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