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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見她二人來,收起了前一刻的桀驁乖張,乖巧對兩人道:「娘,師尊…」
棲梧神女看著已然化作魂識的孩子,哪裡顧得上一旁的天地至尊龍神,上前兩步想觸碰她,卻又什麼都碰不到,面上表情又難過又複雜:「風兒…你、你竟然…」
看見母親,嘲風的心情和看見父親截然不同,一時間也有些哽咽:「風兒不孝,不能侍奉在你們左右了。可這天律,風兒不得不破,即便需要豁出性命,即便必須以湮滅為代價。」
大概是在棲梧境調皮搗蛋慣了,棲梧神女很少聽嘲風講出如此成熟的話來,心中憂傷更甚,只能靠強大的靈力試圖靠近那已然看不出任何形質的魂識:「風兒…」
那魂識便也環繞她們身側,如流螢般的微光,是嘲風想讓娘親和師尊也最後感受感受自己的存在。
龍神正在氣頭上呢,又見數年不見的棲梧神女,卻發現自己已被完全無視,他隨即在一旁怒道:「你們棲梧境,教出來的…好女兒!」
最疼愛的孩子,自己可以說,旁人卻不可以。棲梧神女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的傷懷表情,毫不畏懼龍神的神聖和淫威,轉身便對那金光道:「正如風兒所說的,這天律陳舊迂腐,早已跟不上寰宇世界的發展,人皇對子民殘暴不仁,早就應該永除帝星之位。她又做錯了什麼?!天律於你而言是冷眼旁觀,是逍遙自在,你當然不會明白。」
「荒唐!」龍神震怒,「天律乃是亘古恆常,怎容得你們詆毀!」只是在這神秘的異度世界,一切爆發情緒都顯得十分蒼白。
「亘古恆常。呵,有什麼東西,真正是亘古恆常的呢?」棲梧神女說著,抬眼看向那團金光之中光芒最盛極的核心,「神尊凌駕於萬物之上,你應當比我們更懂。」眼中藏著深意。
「如今。你所謂的、亘古恆常的天律已毀。那麼它…還算是亘古恆常麼?」棲梧神女讓掌心款款流出溫熱,拂過嘲風的魂識,卻不象是微風,連任何一點觸感都不會有。
她如此白費力氣,不過是想稍微給予漂泊無依的孤魂一絲溫暖罷了:「風兒拔出逆鱗之後的模樣,你也看到了。我不認為,她有什麼錯。」
仙羽神君也站出來,竟然不顧龍神在場大膽握住了棲梧神女的手:「整個棲梧境,也和她的想法一樣。我們的風兒,沒有做錯。」
上一次,便是她們生生害了風兒,兩人最懂嘲風,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才會逼得她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衝破天律。而曾經打著「保護她」的名頭,強行讓她與心愛之人分離的她們,也是親手將一層枷鎖套在風兒身上的人啊。
如今風兒長大了,就好像在烈火之中成長起來的鳳凰,已經有了豐滿的羽翼,棲梧境,乃至被框在天律之下的整個舊世界,都無法容納她、束縛她了。
所以這一次,她們絕不會再錯!棲梧神女、仙羽神君,乃至整個棲梧境上下齊心,若是龍神要將風兒處以極端的懲罰,她們即便傾盡整個棲梧境之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風兒救回來,讓她飛得更高。
嘲風感動,奈何已經沒有雙眼來為她承載眼淚。無論自己失去什麼,棲梧境也永遠是她歸棲的港灣。
龍神徹底為兩人所言的事實說得啞口無言,整個異度的空間陷入了許久的沉寂,就在嘲風都要以為,神仙的湮滅便是停留在這般永遠的純白之中時,龍神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語調:「九龍子嘲風,殺死人皇、毀壞天律,以神力為禍人間,犯下大錯。即日起,便將他…將她,困於無垠滄溟思過。」
龍神的審判,並未加上期限,說明這樣的「思過」,將持續到滄海揚塵。
也不知這幾句審判是對誰說的,嘲風的魂識還沒來得及與母親二人道別,就被吸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消失在純白世界之中。
龍神的金光,也只是稍作停留,也不知對棲梧神女二人表達了何種複雜的感情,同樣消失無蹤了。
棲梧神女和仙羽神君心頭雖萬分不舍,卻是齊齊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寂滅的審判,神仙…大概最不缺的便是時間,風兒…一定有機會回來!
……
蒼江之畔,已至太陽西沉,寧言君身下的小船失去了嘲風的靈力支持,困在蘆葦盪之中搖搖晃晃,就好像是捨不得剛剛離去的主人,也不忍驚擾了陷入沉靜的言君,只是在這小小的水面之上微微徜徉,絲毫不願飄遠。
**凡胎,看不到從異度世界出來的幾位神尊,青翎在兩人左右引路:「娘娘、師尊,嘲風深愛的女子,便是她了。」
棲梧神女本來只是想來看看嘲風心愛的凡間女孩,許她一些好的輪迴運數、或是完美的未來人生,也算是為痴心的孩子眷顧眷顧心上人。
目光在寧言君身上停留一瞬,棲梧神女怔住,略一揚眉,便翩然落到那一葉扁舟之上、寧言君面前。
卻見寧言君依舊痴痴抱著嘲風那件染血的衣衫,痴痴感受著其上即將完全退卻消失的溫度,絲毫沒有抬頭離開的意思。就好像根本沒有察覺已經有人落到了船上。
棲梧神女沉默片刻,才開口問道:「你…腹中,是風兒的孩子?」棲梧神女眼中的神色有些複雜,她的風兒,一直被她視作小孩兒的風兒,竟然…也有孩子了呢。這樣的感覺太過奇異,卻也為此情此景的沉鬱點燃了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