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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人眼裡,神仙,大抵都是…可以藐視世間萬物,凌駕於一切渺小的眾生之上。他們想做神仙,不過是想要擁有通天的本事,為所欲為,將凡人玩弄於鼓掌、踐踏如草芥。」嘲風眼中露出輕蔑不屑的神色,冷笑道,「從小…娘親和師尊便教導我,神,應是心懷眾生。奈何這天律的禁制,讓我的術法受了限制,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憤憤然說完,嘲風回過頭來,對上寧言君閃爍著淚光的雙眸,臉上的沉重表情又很快消失不見,聳聳肩笑道:「可把我給愁壞了。」笑中有些無奈,「而且在這裡啊,人間最神通廣大的銀錢好像都不管用了。我只能救了一些快要淹死的人,又神行出去,用銀錢換了些糧食。」
嘲風沒有說的是,祈順城、雨崩村能三天雨停,也是她耗費了巨大的靈力,用挪移乾坤的術法,將天上積存的雨水都收到了乾坤袋裡。乾坤袋中的那一方小世界,正波濤洶湧呢。
「你又用了術法?」她不說,寧言君卻也能多少猜到。
嘲風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心虛的凝固,又無奈對言君道:「今日這術法,是不得不用。正如君兒擔心的那樣,攝天軍大概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暴露不暴露,沒什麼差別,君兒就不必再為我擔心了。我…自有分寸。」
寧言君深深看著滿眼無奈的嘲風,這樣的表情,幾乎是從前在小龍臉上看不到的。可貪生怕死、蔑視生命,又哪裡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小龍呢?她一直都是這樣的至真、至善。
寧言君突然有些釋然,不再提那到得嘴邊的、勸她離開的話,表情上的嚴肅也柔和了幾分,對小龍道:「你做了我沒辦法實現、卻想做的事。小龍…是個稱職的神。」說道末處,聲音十分輕,就好像曾經兩人在紗帳之中的脈脈私語一般。
站在兩人身後撐著小傘的瑤華,看著她們般配的身影,眼中不禁流露出欣慰又感動的神色。晁公子和小姐,明明如此相配,他們,才當得起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嘲風挑眉,君兒的態度,倒和她預想的不同。得了君兒的肯定,嘲風臉上浮現出一個欣慰的笑,不自覺站近了一步,將不遠不近的距離變為了情人之間的若即若離,正想說話,就被人叫住。
嘲風一看,是一對破衣爛衫、頭髮花白的老夫婦,兩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泥水浸泡得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兩人都放下了粥碗,正正拜謝:「公子、夫人,你們可真是大好人!」他們還以為,寧言君是專程趕來陪著自家夫君一同行善的呢。
也不怪人家認錯,能如此親密無間站在一起的一雙般配璧人,不是夫妻,還能是什麼呢?
第144章 村中逢神尊懷仁心(中)
夫人…?寧言君面色一紅,本想解釋,卻聽那老婦人激動道:「若不是公子您昨日在水中救了我老伴兒,恐怕我也只能隨他去了…」一邊感激涕零把自己會的好詞兒都用上了,「公子和夫人,好人有好報,一定能兒孫滿堂、大富大貴、長長久久!」
說得言君臉色愈發嬌艷,根本沒有解釋的機會,身邊的嘲風笑道:「舉手之勞,但凡是有良心的人看了,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人家君兒明明還是個待字閨中的閨秀小姐,嘲風這便穩穩替她受了村民喊的「夫人」,也收了老兩口對她們的好玩祝福。
寧言君便也沒有再反駁,紅著臉將解釋吞下,畢竟,在她心底深處,早就將自己…當做是小龍的妻子了。在千百年前,她們便拜過堂的,在千百年前,她便是她的夫人了…
也不在稱呼上多做糾結,寧言君探尋一般問:「老伯、大娘,我聽說,朝廷每年會都給祈順城撥款賑災,為何連年的災情,似乎沒有得到一點改善呢?」雨崩村村如其名,年年幾乎都會遇到如天地崩摧一般的暴雨。
老伯一聽,臉上露出憤慨的神色:「朝廷給的銀子?是有銀子,都被貪官兒東貪西盤拿走了,都肥到他們自己腰包里去了,真正還剩下多少拿來我們祈順城賑災的錢啊…」
老婦人也答道:「四五年前吧,還有位像樣的大人來了這裡任職,想法子帶著我們改種一些耐水的莊稼,可惜後面,他也被那些陰毒歹人禍害,丟了官職,回老家去了!」
雨崩村乃至祈順城東幾個地勢低又靠近怒江的村鎮,村民在那位被罷了官的大人的帶領下,改種了一些抗水泡的作物。可惜即便是這些半水生作物,在小雨災時還算勉強能度日,一旦遇到勢惡的大洪災,也多會被裹挾著泥漿的洪水泡壞憋死、讓大量的村民顆粒無收。
幾人的交談,引來了更多村民的加入。雨崩村剩下的人,幾乎都是婦女、兒童和上了年歲的老人、病弱之人。年富力強的青壯年,都去了外地謀生賺錢,只為了哪一天能夠賺得足夠的銀兩,將全家搬離雨崩村、祈順城這個人間煉獄。
另一個老頭插話:「還有怒江堤壩的事,從八年前便說要開始修建,聽說朝廷也給了些銀兩。」老頭說著,忍不住罵了起來,「那些狗娘養的官兒,帶著官兵工匠裝裝樣子懶懶散散修了幾個月,就停工不動,還上報說是修好的堤壩被洪水沖毀,水勢太猛根本修不出來。我們在這裡泡了這麼多年,連個堤壩的影子都沒看見過,怎麼就被沖毀了?!」
旁邊一個跛腳的中年男人也上來說:「就是!堤壩這麼多年沒有音信,朝廷也沒轍,皇帝老兒天天做著神仙夢呢、誰會真正關心我們這些窮人的死活?隨便出幾個錢安撫一下就不關他事了!那些錢,不也是老百姓交上去的稅銀麼,只教一個個紅衣綠翎的大官兒肥了一身銀子回去,屁事兒辦不成!老百姓的命,在他們眼裡,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