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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言君微微低下頭去,藏起了眼底的淚光,卻道:「下次,再請她來。」
「小姐…您請他來…還是要趕他走麼?」瑤華不解。
寧言君閉上眼睛,沒有回答,也沒有多向瑤華解釋,她生怕再多些曲折,自己的理智就輸給了自私。
瑤華見自家小姐沉默,雖然對小姐的舉動萬分不解,卻也捨不得與自家小姐置氣,只能無奈道:「小姐,瑤華明白了,明日再見到晁公子,我會盡力勸他來的。您製衣時小心些,別再傷著了。」
接下來的幾日,嘲風依舊天天都來,也依舊次次都回絕了言君相見的邀請。
是夜,制了一會兒衣,寧言君熄了燈火,假意上床背對著床外和衣入睡,還故意將被子露出了透風的一角。實則小心翼翼放緩了呼吸,仔細靜聽四周的動靜。她能感覺到,小龍每夜,都會在這裡陪著她。
果然,半晌過後,只感覺床前的紗帳輕輕帶著月影拂動,身後的柔光被一個人影遮擋,寧言君明顯能感覺到有一個人靠近。是她…
嘲風今夜本來只想趁著夜色稍微遠遠看她一眼,沒準備大膽跳下來打攪君兒的。卻發現君兒被角沒有壓好,露出她的小片肩背來,她內里本就穿得單薄,若是這樣涼一夜,準會感染風寒的。
九殿下猶豫片刻,便忍不住現身來,輕步小心來到床邊。
君兒平日裡,都睡得規規矩矩,今夜,怎麼不乖了呢?嘲風輕聲走近一步,就見君兒側身抱著一小團被子,睡得安穩。就好像是,懷裡還揣著一隻小銀糰子一般。
嘲風揚起嘴角,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從前,便是那樣賴在君兒懷裡不出來的麼?
嘲風笑著搖了搖頭,屏住呼吸上前小心將她的被角掖好,又忍不住在床邊多看了幾眼,好不容易戀戀不捨決定離開,轉身的下一刻,卻被一隻素手拉住了衣袖。
嘲風一愣,心知上了君兒的當,就想化形逃走。
卻聽身後的人兒顫聲問:「你難道,再也不想見我了麼?」
正準備以最快的速度神行逃離的嘲風,嘆息一聲,暫且放下了逃走的念頭,無奈轉身低頭看著她:「再也不想見到我的,明明是君兒。」即便極力隱忍,言語間,也透出些許難以掩飾的失落。
寧言君見她不走了,這才放開手中的衣袖,從床上半坐起來,半抱著被子擋在胸前:「你、你為何沒有隨青翎回去?」
君兒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絲衣,青絲隨意披散在肩頭,曲線在月色之下柔和動人,小心抱著被子遮擋胸口的動作,反倒為她的美,更添了一絲嫵媚。
嘲風卻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不敢多想,對上君兒的目光,答:「好不容易來一趟人間,我還沒有待夠。為何要回去?」嘲風故意不提她。
寧言君察覺到她的目光轉換,有淡淡的粉暈從白皙的脖頸處升起,可她們早就是有過夫妻之實的前世愛侶,不需要再分彼此,寧言君也顧不上這麼多,只是因著小小的矜持愈發護緊了胸口,繼續道:「嘲風,你應當明白…這人間,你留不得…」
早就猜到君兒是想再勸自己離開,真正再聽一次,在心裡下定決心的嘲風也不傷心了,乾脆拿出些殿下脾氣,心一橫道:「我是九重天上的神,你、你管不了我。」
她一甩衣袖背手在身後:「要在人間、要回棲梧境,都是我的自由。誰也管不了我!」和棲梧境上的小紈絝、君兒夢裡那個派頭十足的九殿下沒什麼兩樣。
「你——」寧言君哪裡想到這人乾脆耍起了無賴,自己又確實沒有「管住」她、干涉她自由的資格,生生被九殿下的弄得無語凝噎。
「你也別想用自己來威脅我。反正我都不怕那攝天軍了,還怕死麼。你若以死相逼,我便隨你一起!」人家言君哪裡說了要以死相逼,嘲風自己就將所有的話口都堵完了。
寧言君氣極:「你、真是個無賴!」
嘲風嘆息一聲:「無賴…便無賴了。」反正在君兒這裡,自己早早就做了小無賴。難道還怕這個名頭不成?
「你不用煩惱,我本來…也是沒準備出現的。是、是君兒非要見我,才逼得我出來。我…不會耽誤君兒的事。」嘲風似是嘆息,也似是賭氣一般說道。
寧言君張了張嘴,嘲風委屈的弦外之音讓她止不住地心疼,想要解釋,卻被嘲風打斷:「說不定我哪一天想通了,便自個兒回去了。」
嘲風面上話只說了一半,她真正心底想的卻是,說不定哪一天等君兒想通了,她便帶著君兒一同衝破這所謂的命運。
寧言君愈發心痛,讓她回去,明明是自己所期盼的。為何只是聽她如此說說,便心痛難當呢…寧言君凝噎,此刻,她到底有多麼想就此推翻前面所有的決定,想就此撲進她的懷裡與她再續前緣,只有她自己知曉。卻因為理智橫亘心頭,再難說出任何反悔、轉圜的話來…
嘲風笑了笑:「你就不要操心本殿下的事情了,我是嘲風、是神,神仙的事,哪裡是你操心得過來的?每日都要應付那太子,晚上也不知你在做什麼,總是弄這麼晚。好好休息一下不行麼?」嘲風一邊說,一邊也不與人家商量,伸手拉過被子就將寧言君裹得嚴嚴實實。
嘲風為言君裹好被子便立刻起身與她拉開距離,只留下一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說罷便無視被子裡淚眼婆娑的人兒,化成一縷銀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