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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濃霧的散去,一幅潑墨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濃墨重彩,只有蒼勁的陳松墨色,和縹緲的淡雲白色,便足以壯美到難以言喻。
讓人的心胸也隨著濃霧無限開闊,這才是所謂…萬里江山。與太子那幅刻意突出江山壯美遼闊的圖畫比起來,結果自不必多言。
「人間的江山,在這裡,大抵就能一覽無遺了。」嘲風回頭與她相視。就像千百年前,小小身形的她站在摘星辰的高台,全攬顯都風貌之時…
只是,沒有那一顆晶紅色的紅鸞寶石,寧言君也不再是遠遠仰望,她們並肩站在這裡,並肩欣賞天下的風光。
嘲風又帶著她像當初承諾的那樣,穿梭了江河湖海、覽盡了綠野芳從,正如小龍所言,所有的美好畫面,都隨著時間術法,被溫柔挽留在了一瞬間。
江濤在排空的一瞬間停駐,瀑布在奔涌放縱的一剎那定格,爭奇鬥豔的花兒在竭盡全力綻放的一刻銘記。天下風光都只將最美的一面展現在了小龍和言君面前。
她們最後又飛進了一座山林,寧言君覺得有些眼熟,卻還來不及細問,就被嘲風的話暫且引走了思路:「君兒,你覺得是人間的風光好看,還是天外的風光好看?」
「都很美。」寧言君不假思索答,「只要是小龍帶我看的。」
「我倒是覺得有一處地方,是哪裡都比不上的美景。」嘲風故意賣關子。
「是哪裡?」
「就是我們腳下的地方。」銀龍帶著君兒奔行至山崖邊,這才小心讓君兒下來。
這裡的花海、江水,人家。與千百年前那個月夜,似乎沒有什麼分別。
嘲風見她眼中閃爍出淚光:「君兒,還記得這裡是哪裡嗎?」
站在懸崖邊,有些斷斷續續的記憶浮上心頭,額角也開始隱隱作痛,又引發了那個奇怪的「咒術」,嘲風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失去的那些重要的記憶,她渴望找回。不管需要經受怎樣的痛苦和代價。
「嗯…」這是流君守了一輩子的地方,也是言君夢了一輩子的地方,她又怎會不記得。
到底是隔了多久,才再次站在這裡?就好像與故友重逢一般。銀龍引吭高吟,聲音裡帶著重逢的欣喜、感慨和激動。
明明是一聲龍吟,聽在言君耳朵里,卻化作了一句毫不顧忌的、大聲的表白,是那個孩童一般琅琅的聲音:「這江山風月,都可以證明!」
卻見身畔的銀龍真正化為人形,轉頭笑問:「這裡…真是美得就像夢境。君兒怎麼不問我,要如何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寧言君莞爾:「因為我明白,這一切…就是真的。」
這一次,反而輪到嘲風好奇了:「那君兒,要怎麼證明呢?」那一世,她到底是如何證明的,在九殿下的記憶之中,已經零落破碎,找不到了呢。
寧言君想了想,上前在她身前站定,主動牽起嘲風的手輕輕捂在自己的心上,踮起腳尖只在嘲風的唇角落下一吻:「這…」抬眼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雙眸,眼中是羞澀和淺淺笑意,「就能證明。」
嘲風的心兒也先她們一步,落到了花海芳叢之中,惹起片片馥郁的飛花。
有了極致的親密交融,嘲風倒是比以前多了幾分從容,她抿抿嘴,戀戀不捨看了君兒撤走的粉唇一眼,無奈道:「君兒…真是越來越會勾動自己的心弦了呢。」卻也沒有像從前一樣賴著要君兒繼續,而是反握住君兒的小手,「帶君兒下去看看。」
這裡,並不像山外世界那樣完全定格在了一瞬間,就好像並沒有受到嘲風術法的影響,谷中又下起了如酥的小雨,落在谷中花海,浸潤出點點清香的露珠,蒼江支流依舊緩緩流淌,一切…就好像千百年前一樣。
不再需要她親手抱著她一步步繞下山崖,小龍只是牽著她的手,大膽往崖邊縱身一躍,便化作一道銀光。
與那個砰地一聲差點滾落懸崖、被流君一把揉進懷裡的小銀龍,已是隔卻經年,小龍終於實現了這個小小的心愿,帶著她翩然落到谷中。
溫柔拂動的谷風,將小龍的銀羽和言君的衣袂帶起,讓寧言君莫名也有了一種,自己真正能夠展翅翱翔的錯覺…
翩然落下時,她依舊是那個銀袍赤帶的她,曾留下她們歡笑的花海似乎比千百年前更加繁茂了,有的芳叢都已經到了半人高,繽紛的色彩占據了山谷每一個角落,藏起了其下土壤灼燒的痕跡。若是曾經的小人形小龍來走,恐怕都看不到路咯。
兩人好不容易找到曾經的石板路,卻見那些石板象是被火燒過,兩人都是微微疑惑,卻因為記憶模糊而沒有發問。嘲風護著心愛之人步步留意腳下,慢慢回到木屋前。
那幾間小木屋,她們曾經的家,爬滿的鬱鬱蔥蔥的藤花,是小龍曾經送給流君的禮物。裝點在婚房之中,不知何時生了根,竟然生長成了如今這般繁茂的模樣。
嘲風似是捨不得用殺傷的術法對待這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畢竟…她們不在家的時候,便是它們在此爭奇鬥豔,讓這裡不至於那般寂寥。
嘲風隨手一個法訣,那些藤蘿便象是有靈識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開,露出小屋的全貌來,也多虧有了繁茂藤花的保護,為木屋遮風擋雨這麼多年,木屋看起來竟然一點也沒有腐朽凋敝的樣子,塵封千百年,一直在等待著它的主人回家。